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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卷 第五章『都市厅舍夺还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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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爷!搬运下这孩子!这里的话,没法止血!」

听从脸色为之一变的菲利斯的指示,威尔海姆抱起满身是血的蜜蜜。就这样两人急忙跑出会议室,前往建筑物地下的野战医院。

治愈术没有效果的情况下,只有依靠医疗技术来进行抢救。不幸中的万幸,菲利斯的本事不光是魔法,也擅长物理上的治疗手法。

若非如此,面对血流不止的蜜蜜,所有人都只能陷入绝望。

『我的心痛,各位稍微瞭解点了吗?真的,虫笼中区区虫子都不如的存在,你们这些家伙是有多迟钝?我真是太喜欢了!咔呀哈哈哈!』

这边正在进行壮烈的抢救中,另一边『色欲』仍然还在继续恐吓广播。

——不,这已经不是为了恐吓而发送的广播了。就只是在戏弄、嘲笑他人,无情对待他人的奋斗,吐口水,只是嗜虐成性的仪式。

「————」

在这不断降下的恶意之中,昴看见嘉飞尔瘫软在墙边的样子。双手捂在脸上垂头丧气,他也满身是伤。裸露出的肩膀上有青黑色的伤痕,因为流血的关系金发到处被染红。绝不是可以无视的伤。

但是,最为严重的并不是肉体上的伤痕,而是内心中的。

『于是!被你们这些虫子不如的家伙们给深深伤害的我,坚决要求对我内心的补偿!能抚慰我心灵的,就如同刚才所传达的一样!期待碎肉们能懂事机灵点啦!』

在此期间也不断传来『色欲』的恶意,即使不愿意也会传入耳中的恶女之声,希望至少能报一箭之仇,昴认真聆听。

情报、弱点、对手的分析材料,什么都行。——掌握她的想法,捕捉她的声音。

不同于『色欲』广播中尖锐的刺耳声,本人的拍手声和踏步声也混在其中。像冷静不下来的小孩子态度也刺激着昴的神经——但昴集中注意听的是,更为琐碎的其他部分。

——能够听到什么,声音。

离播放广播的『魔法器』很近的地方大概有就有这声音的源头。这声音和『色欲』的意识毫无关系,参杂在女性声音里随着广播,传进昴的鼓膜里。

然后,昴的理性本能想要拒绝理解这『声音』的正体。

不要注意到。不要去注意到。不用知道就好。——在这种状况下,不要如此胆小怯懦。

「——呲」

昴用力咬紧嘴唇,通过疼痛来确保自我意识,去弄清楚想要拒绝理解的『声音』来源。

集中,拒绝,理解,拒绝,理解,理解,理解——,

——昴能够听到无数的振翅声。

难以置信的量,白蚁的振翅声混杂在广播中。引发出巨大的不安以及生理性厌恶感的噩梦显现,昴在好不容易理解到其中含义的瞬间——,

『话说回来,观察能力好的碎肉也差不多是时候注意到了吧?』

「——啊」

在非常准确的时机下被指出,这是故意让他们听到的。

『咔呀哈哈哈!明明仔细听我的美声听入迷就好了的,就是要想些多余的事才会变成这个下场的不是吗?对了对了,说到多余的事,居然有过来找茬干架的笨蛋,也应该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等于是在说自己的思考简直就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昴哑口无言。不仅让大家听到这些,玩弄所有人,『色欲』的恶意仍旧继续不断降下。

『色欲』像是故意让人听到的一样,发出大音量的舔嘴唇声说,

『就是这样,完全不接受我的好意,本姑娘超伤心!所—以—啊,宽容什么的就到此为止,要不要稍微严加管束点你们吶。刚才,听到管束就兴奋地流体液的碎肉,真是没救呢!咔呀哈哈哈!咔呀哈哈!咔呀哈哈哈哈!……哈—啊』

嗤笑声逐渐减弱,最后漏出了好像非常厌倦无聊的叹息。这感情的急剧变化将他人拋之在脑后,『色欲』一边继续说道。

『——首先,就把我脚下的家伙们剁成松松垮垮的碎肉』

「——」

『如果不想我这么做的话,那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总归是要投降,那就尽早、尽可能的低下头投降。这才合乎道理吧』

冷淡,直到之前的兴奋感突然消失,『色欲』向都市提出自己的要求。

骤变的态度,以及明显充满血之气息的恐吓让昴为之一惊。

接着,『色欲』甚至让人误以为她有发出什么声音那样拋开冷酷淡薄的表情,

『那么,以上,我宝贵的谏言就到此结束。虫子变态碎肉们就请尽量动动你们那浅薄渺小的脑袋,做事聪明机灵点。刚才也说过了,水门控制塔由我们各自分别占领,别想些多余的事。溺死之人的样子,可是非常惨不忍睹的!咔呀哈哈哈!』

最后随着一声尖锐的嗤笑声,恐吓广播结束了。

单方面将自己的意愿强加于人,然后突然结束恐吓广播。此等行为,正是大罪司教做派——不同于其他大罪,这是一种新型的丑恶化身。

「——开什么玩笑」

广播结束,缠绕在昴内心中的振翅声也听不到了。与此同时,僵硬的身体松缓下来,像是缓了口气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咒骂声。

然而,没法让对方直接听到的咒骂也不过只是败犬的吠叫。在单方面的舌战中败北,昴羞愧地握紧拳头。

『——昴,听得到吗』

忽然,从圆桌上传来呼叫自己的声音。往桌上看去,情急之下被置之不理的对话镜仍未失去光辉,镜面上映照着骑士忧愁的表情。

「啊啊,能听到。刚才的广播听了吧?」

『当然。虽然满腔怒火,但那个声音想必响彻整个都市了吧。——还有蜜蜜的问题。我和蒂比也会赶回去。届时再谈』

「——啊啊,到时候」

接受了尤里乌斯的提议,昴闭上眼,然后看向会议室的窗口。

「到时候,再说吧」

——远处,控制塔上随风飘扬的旗帜上的红色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嘲笑着水门都市一般。

2

——尤里乌斯他们外勤组在这不久之后便回来了。

「姐,姐姐,振作点……」

「加油啊,姐姐……」

担心着昏迷的姐姐,黑塔罗和蒂比两人不断呼唤蜜蜜。由于加护的力量,姐姐受到的伤也影响到了他们两人,两人的表情上深深地刻着令人心痛的悲叹。

「一秒都不能浪费!按住伤口止血……啊啊,真是的!要用这么古老的办法!」

在菲利斯如此气势面前,任谁都不能插嘴多舌。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为了救下濒死状态的蜜蜜,只能托付于他。

「昴阁下」

这时向昴招呼的是,一脸严肃的威尔海姆。

感觉到他眉间深皱、潜藏在声音里难以隐藏的苦恼,昴点点头回应。威尔海姆内心的纠葛,昴也心中有数。

「蜜蜜那堵不住的伤口……」

「……十有八九是『死神的加护』所造成的没错」

接着昴的话,威尔海姆做好觉悟这么说到。

——『死神的加护』,是一种赋予加护所有者造成的伤口,无法被治愈诅咒的恐怖能力。治愈魔法对蜜蜜的伤没有效果,应该可以认为是其效果的关系。

并且就昴所知道的范围里,拥有此加护的人物只有一位。

先代『剑圣』,特蕾西亚·范·阿斯特雷亚。——威尔海姆的亡妻。

「虽然这么问觉得有点可怕……不过,威尔海姆桑,手臂的伤怎么样了?」

「————」

对于昴的疑问,威尔海姆默默地脱去执事服。左肩处,包裹的绷带隐藏着过去的伤,这伤正是他的亡妻在他身上留下的无法治愈的剑伤。

被『死神的加护』所刻下的伤痕,包裹着这伤痕的绷带上,微微渗出红色血迹。

「血,也就是说……」

「伤口再一次,裂开了。看来对我而言,这次事件也并非事不关己」

威尔海姆重新穿好上衣,平静地轻声说到,这让昴不知如何回应是好。只是,威尔海姆双眼中寄宿的并不是希望或安堵,而是愤怒。

明明十五年前以为已经失去的妻子,现在逐渐能看到她生存的可能性——,

「——妻子,她十五年前就亡故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扼杀住自身感情的威尔海姆否定了昴的这种想法。他笔直地注视惊讶的昴,溢出一丝锋利的剑气开口道,

「事关亡妻之死,有玷污她灵

魂之辈。那我便向我的剑,以及和妻子一同度过的岁月起誓,让其赎罪偿还。——必定」

『剑鬼』坚定的信念,如同不断冶炼而成的钢铁般强韧。

既然亲眼见到其信念,那无论何种言语都只会让人觉得太不识趣了。随意马虎的安慰或激励,也只是扰乱其决意的杂质。

「————」

在做出如此悲痛决意的威尔海姆身旁,昴静静地叹了口气。

在拼命治疗蜜蜜忙于进行抢救的菲利斯和照顾蜜蜜的黑塔罗他们的隔壁,昴他们转换场所继续对策会议。

对蜜蜜的病况还有些不安,但都市状况绝不允许只将关心放在她一人身上。特别是,必须赶紧商量的问题——,

「——大家也都听到了,大罪司教第二次的广播。都市厅舍人质的性命已经刻不容缓」

举起手,开始进行商量对策的是脱去白色西服上衣的人物。

细心梳理的头发,文雅男子风格的外表——但是,其表情紧绷,着眼于解决眼前问题,燃烧起热情的他,正是缪斯商会代表,奇力塔卡·缪斯。

奇力塔卡不久前还作为十人会中的一人,尽力掌握都市的整体状况、抑制混乱,不过收到刚才的恐吓广播,便像现在这样参加进紧急会议中。

通过作为都市中枢之一的他参加进会议,最先想要确认的是——,

「没有时间了,所以我就单刀直入地问。——奇力塔卡桑,关于『魔女的遗骨』之事?」

毫不踌躇切入主题的是,位于抢救室正面的安娜塔西亚。她丢去平时一贯的温和印象,认真的眼神对准奇力塔卡。

奇力塔卡从安娜塔西亚视线的锐利程度中看出她是认真的,随即点点头。

「在这里隐瞒些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吧。所以,简单来说……『魔女的遗骨』的确存在。并且,所在之处只有十人会知道。我也是其中一人。」

「……真的吗,也就是说真的有遗骨吗」

奇力塔卡肯定了『魔女的遗骨』的存在,这一事实让所有人都略感震惊。事关四百年前都市成立经过的魔女的事实,居然的确流传了下来。

然而面对周围人的反应,「不过」奇力塔卡继续说了下去。

「可以断定。这『魔女的遗骨』是不可能移动的。因而,没办法答应对方的要求。遗骨,没法作为交涉材料」

「这个,无法移动是奇力塔卡大人自己的见解吗?」

「不。不是依照惯例或古老历史才主张无法移动的。这些惯例、历史,和人命比起来没有任何价值」

「那,移动不了是怎么回事……」

「是,物理层面的意思」

毅然坚决地回答了库珥修提问的奇力塔卡,接着昴无力的话语这么回应到。

物理性质上的无法移动,还真是种奇妙的描述方式。『魔女的遗骨』——若相信阿尔嘀咕的内容,遗骨是提丰的可能性很高。她年幼的体格,和碧翠丝想必没有多大差距,很难认为她有巨大到无法移动的地步。

也就是说,无法移动的理由不在于遗骨的大小上——,

「理由在于场所,或是担负的职责等,这么考虑比较妥当吗」

「是啊。『魔女的遗骨』确实存在,然后除了都市十人会以外都被保密处理什么的,肯定有什么重大理由」

安娜塔西亚如此赞同昴的推测。听到两人的假说,奇力塔卡脸颊略微僵硬,却立刻像是死了心似的叹了口气。

「……正如你们所猜想的,『魔女的遗骨』寄宿着特别的力量。拥有支撑起都市根本的力量,如果没有遗骨水门都市将难以维持」

「如果移动了的话,会怎么样?」

「这座都市的成立经过大家似乎都知道了呢。如果移动遗骨,都市会受到与当时同等……不,比当时之上的损害而崩坏吧。就结果而言,和魔女教打开水门的情况是一样的」

「……原来如此。这就是为什么说不能移动」

说完,昴瞟了一眼库珥修,她对着昴的视线摇了摇头。

通过『风之加护』的力量,库珥修能看穿他人话语的真伪性。虽然有好几种钻加护空子的方法,但大致上可以判断,奇力塔卡的发言里没有谎言。

总之,交出『魔女的遗骨』,等用于毁灭都市。将这么危险的东西当做交涉条件的『色欲』的想法,打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成功之事了。

「又或者说,『色欲』知道这个条件什么的,也可以这么考虑」

这时,这么嘟囔到的是微微皱起眉的尤里乌斯。和蒂比一起赶回来,重新加入会议之中的他,注意到视线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摸了摸自己的刘海,

「在外面巡逻了数个避难所,感觉都市的人们还真是承受的住啊。即便如此,对状况持有悲观的声音也络绎不绝。甚至也能听到什么都不瞭解的人提出交出『魔女的遗骨』的意见」

「像这样,享受着都市从内部开始分裂吗?……真是笑不出来吶」

这是多么阴郁的推测啊。但,也没有证据能说这是无稽之谈。『色欲』大罪司教,卡佩拉的恐吓广播,能从中看出她玩弄人心嗜虐的快感。

让整个都市都能听见她的声音这一点,真正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践踏他人的内心——,

「——不交出遗骨。无聊的要求也不听从。关于这一点,已经不会再有改变了吧」

这低沉、斩钉截铁的声音,让昴感到强烈的违和感并抬起了头。

违和感的真面目是其声音的沉静程度。他的声音平时总是大声响亮,与现在这种像是扼杀自身情感的印象相距甚远。

深褐色兽毛和筋骨隆起的身躯,平时的话,总是用精神十足的言行带动话题,犬人亚人——李嘉图。同尤里乌斯一样,作为外勤组赶回了此处,他抱着自己粗壮的手臂,一直在沉默地思考着些什么。

现在,李嘉图打破沉默,挪动沉重的步伐走近墙壁边。接着——,

「道谢道的晚啦。——要是没有小哥把蜜蜜带来这里,蜜蜜她肯定就死了。所以,感激不尽。帮大忙了。真的,非常感谢」

李嘉图扑通一声盘腿坐下,额头跪在地板上表达谢意。他感谢的人是背靠墙壁静坐在墙边,像个人偶一样垂着头的嘉飞尔。

「————」

嘉飞尔意志消沉,由于昴的指示勉勉强强对自己的伤口施加了治愈魔法。他睁开眼睛,翠绿色眼瞳中充满了困惑和拒绝。

如果听到嘉飞尔带蜜蜜回来后的嚎啕大哭,就能很清楚地明白他对蜜蜜的负伤抱有强烈的自责感。李嘉图作为蜜蜜的监护人,有责备他的权利。

即便如此,李嘉图也没有责备嘉飞尔,而是低下头。尽管李嘉图的这份诚实,化作刺痛嘉飞尔内心的利刃,使得少年的自责更为加深。

「那么?别一直这么敷衍了事下去了,该问的事问一问比较好吧?」

这时闯入这停滞不前气氛中的是坐在长桌上的阿尔。他一边挠着头盔缝,一边环视并排坐着的所有人说,

「刚才那个乱来的广播,和惨不忍睹飞奔回来的两人不是毫无关系的吧。这样说来,他们是从都市厅舍回来,宝贵的活证人。问问情况,比较重要吧?」

阿尔下巴示意了下受伤的嘉飞尔,索性冷静透彻地耸耸肩。他那无所谓的态度让人感觉说话有些不知轻重,不过他冷静透彻的主张是必要的。

嘉飞尔和蜜蜜两人,去都市厅舍挑起了战斗这点已经肯定没错了。虽然这可能是个轻率的决断,但这是两人寻求最好结果的行动。

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不,现在蜜蜜也还在继续为此支付代价。

「嘉飞尔,虽然可能很难以启齿,不过还是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我明白你被打败到这个份上事情绝不一般。但是……」

「————」

「必须打倒,袭击这都市的大白痴们。为此,需要你的力量。没有功夫让你一直消沉下去」

知道这是残酷的请求。但是,昴还是吐露出毫不修饰的真心话。

独断专行挑战敌人,没能保护住蜜蜜的嘉飞尔。不难想象他的内心被悔恨与自责所填满。

并非他人,昴自身的心境也和嘉飞尔完全一样,所以这是当然的。

「……听到广播,老子和小矮子就前往街道中心。广播是在都市厅舍进行的,想要去压制住那个令人不爽的家伙」

慢慢地,依旧低着头的嘉飞尔开始讲述起来。停止治疗,嘉飞尔手掌以像是要捏碎自己拳头似的力量紧紧抱拳。因为,这是他忍住情绪的唯一手段。

「厅舍前,有很多人死在那。我想,应该是都市卫兵们。杀死他们的是,大块头男人和纤细女性的二人组,两人都是剑士,他们……」

牙齿颤抖,嘉飞尔的话在此中断。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内容,大概是嘉飞尔的败北,以及造成蜜蜜伤口无法治愈原因的一幕。

其中让昴想要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因为刚才话中出现的两人昴一点线索也没有。

在可以认为是和『色欲』一伙的前提上,应该是魔女教徒没错。不过,这两人的特徵,都和昴所知的大罪司教完全不符。

甚至连大罪司教都不是,正体不明的魔女教徒。而且这两人还——,

「两人都和老子不分上下……不,感觉,比老子还要强」

嘉飞尔软弱、畏缩的样子,更加显得令人心痛。对对手实力的敬畏以及对蜜蜜负伤的内疚,使得嘉飞尔比他体格外表看上去的更为渺小。

「——对手是强是若,已经非常清楚了」

「李嘉图……」

这时,从刚才到现在,额头一直跪在地板上的李嘉图抬起头。然后下一个瞬间,他全身散发出勇猛强悍、凶恶的鬼气。

「告诉我。我该做掉小哥话里提到的哪个人。砍了哪个家伙,才能为蜜蜜报仇」

如果说道谢行礼,这为人真诚的态度是李嘉图的真心,那始终都狂野地想要报仇雪恨的态度,也是李嘉图·威尔金的真实想法。

被这强烈的兽性所压倒,嘉飞尔稍微犹豫了下说,

「……砍伤小矮子的是,那个女性。她为了保护老子」

「那是蜜蜜所做的选择啊。对蜜蜜的判断,我不会多嘴」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谁都不会责备老子……但是吶,老子不愿意这样!所以,那个女人由老子来打倒……」

激动地站起身,嘉飞尔一脸悲伤的表情说出要报仇。见到他的反应,李嘉图站起身,俯视少年,

「吼得好。男子汉大丈夫决不食言。站起来,站起来战斗」

「啊……啊!当然的!老子,会战斗的……」

嘉飞尔紧咬不放似地大吼出声,阴郁的眼神中逐渐恢复光明。尽管有些虚张声势的嫌疑,但愤怒的嘉飞尔向李嘉图发誓将为蜜蜜雪耻。

接受了这些,李嘉图点点头,在一瞬间向昴使了个眼色。这是,李嘉图代替本来该由昴来推动嘉飞尔的长者的关照。

真不愧是率领『铁之牙』的团长,让人振作起来的做法真是纯熟。

「通过嘉飞尔的话,都市厅舍的危险性也清楚了。……打算保护都市,做好觉悟前去挑战的卫兵们的牺牲也瞭解了。以此作为根据——」

尤里乌斯接着促使嘉飞尔振作起来的李嘉图的话说到,不过突然他眯起黄色眼瞳,一边看着昴。然后——,

「昴,如果是你的话打算怎么做?」

「……这还真是马虎的接话方式吶,喂」

尤里乌斯罕见的笼统措辞,让昴皱起面孔。与此同时,尤里乌斯「呵」地露出装模作样的笑容。

「回想起了与『怠惰』战斗时的事呢。若以魔女教为对手,我在期待着你会是一副特效药哟。也许你会想出什么我完全想不到的策略」

「别为难我了吶。况且,我要是对魔女教的特效药,脚也不会变成这样啦」

「这还真是遗憾。不过,也还有艾米莉亚大人一事。对你而言,就这样放任那位大人不管应该不是你所期望的。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我想坦率地确认下」

这应该不是尤里乌斯想要的回答吧,他没有一点沮丧的样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期待昴会是魔女教克星吧。

昴立刻理解过来,他的正题是后边提到的艾米莉亚。

「……带走艾米莉亚的是『强欲』。就算是现在,那家伙那自私任性的主张还叫人毛骨悚然。连一秒也不想让艾米莉亚待在那种家伙身边。」

「也就是说,你是优先夺回艾米莉亚大人?」

「当然。——虽然想是想这么说吶」

昴正打算气势十足地回答尤里乌斯的质问,不过中途叹了口气。

想要夺回艾米莉亚,这毫无疑问是昴的真心想法。把艾米莉亚寄放在那个扭曲思想者身边什么的,简直让人恶心。

可是,『色欲』的恐吓广播和都市的状况,不容许昴冲动行事。

「不能放任『色欲』不管。要是让那家伙随心所欲起来,都市里的人们内心都会被搞得混乱不堪。——而且,那个『魔法器』很不妙」

「我也同感。那个『魔法器』起到了拘束都市内所有人的锁链效果」

能将声音传遍都市每个角落,仅这一点就足够构成威胁。『色欲』很明显清楚这一作用的效果,同时昴也有别的担忧。

这座都市里还有能增幅他人感情,共享周围感情的存在。这存在若是通过『魔法器』将扩展开来的绝望进一步扩大,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这样真会引起全都市爆发性的狂气增幅,毁灭都市。

——为了救回艾米莉亚,必须防止都市崩坏,夺回『魔法器』。然后,这一切都需要打倒都市厅舍的『色欲』。

这些都完成后,才开始算做好从『强欲』那夺回艾米莉亚的准备。

「被抢占的有四座控制塔,和街道正中央的都市厅舍。——但是,攻略的顺序已经决定好了。制服都市厅舍的『色欲』最为优先。而且,刚才的广播要是来真的,在这里商量的期间,都市厅舍内人们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原来如此……非常感谢你宝贵的意见。大致上,和我想的一样哟」

对决定好自身方针的昴,尤里乌斯满足地点点头。

恐怕,在他心中应该早就得出相同的结论了。聊到现在,让昴自己做出决定说出口,大概是为了试验下昴是否失去冷静,有没有得出草率结论吧。

「好了好了,那么就总结下吧」

轻轻地拍拍手,安娜塔西亚将会议的主导权拉回到自己身上。她张开双手,圆圆的浅蓝色眼瞳注视昴。

「关于菜月君刚才的意见,我也赞成。那个『魔法器』放在他们手里太过危险。……那个问题放置的越久,越是损耗都市里的人心,真是一种加速内部崩坏,厉害的攻击手段」

「我也赞同两位。照这样下去继续放任对手,我们这边的选择范围会逐渐缩小。要行动,就应该乘早行动」

对于昴和安娜塔西亚的结论,库珥修英姿飒爽地赞同到。

如她所言,若是现在,这边的战力也足够充实。缪斯商会目前聚集着嘉飞尔、李嘉图、尤里乌斯和威尔海姆这些个高手。

再加上『铁之牙』的其他成员以及奇力塔卡的私兵『白龙之鳞』,战力应该还不止如此而已。

然而昴的这种想法,却遭到奇力塔卡一脸为难地摇头。

「非常抱歉。现在,我的私兵有要事要做,出门在外。我吩咐他们保护十人会的议员,然后带回此处」

「可恶,这……不,这是必要的事吶。你们那边要是坦白交待了事情真相,都市会因为水门之外的理由而毁灭。话虽这么说,不过还是想提高点成功率……」

可能的话,最少希望能凑齐与讨伐培提奇乌斯时同等的战力去挑战。毕竟,对手大罪司教有三人,即便战斗力单纯的乘三倍,估计也还会是番苦战——,

「——不对哦,也不一定会这样吧?」

「阿尔?突然说些什么哟」

这时突然打断昴的思考闯进话题的是阿尔。他一边扭过头,「你看啊」一边继续说道,

「兄弟不安的是大罪司教都聚集在都市厅舍的可能性对吧?可是,刚才广播里不是说了嘛。『控制塔由我们各自分别占领』哟」

「——?这又怎么了呀?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是吗,是这样吗!的确,是这么回事!」

虽然阿尔的话让李嘉图无法理解,但昴理解到了其真意。

各自分别占领了控制塔。——如果这话是真实可信的。

「控制住控制塔的是大罪司教……但是,很难认为那些家伙会关系融洽的携手共斗。因为他们都是些会把眼前的敌人扔在一边不管开始内斗的家伙们吶」

昴的脑中苏醒过来的是,认真互相残杀碰撞杀意的西里乌斯和雷古勒斯。

时刻塔广场的不和,若是没有昴的妨碍,就会变成少了一名大罪司教的结局吧。说起来,那些家伙们相互合作集体行动的协调性什么的,到底还是不适合他们。

巨大的

超个人主义集合体,他们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待在同一个建筑物里行动。

「那个『色欲』的广播里,没有其他家伙的声音插进来也是证明这点的证据。那些自我表现欲的聚合体,怎么可能做得到把广播交给自己以外的人啊」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相当主观的见解吶。……不过,不可思议的很有说服力」

听到昴语气逐渐增强,尤里乌斯皱起优美的美貌,闭上一只眼。

这是最大限度解释恐吓广播后得到的见解没错。但是,昴对这见解有把握。与三名大罪司教见面交锋,间接性的接触到第四位大罪司教的菜月·昴,对他们这些家伙腐朽的本性拥有深厚的信赖。

正好在向都市厅舍进行反攻忽然带有些现实感的时候——,

「——呼。治疗措施,总算是完成了哟」

邻室的门被打开,满头是汗的菲利斯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之前换过一身的衣服又沾上了血迹,他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看向安娜塔西亚,

「安娜塔西亚大人,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剩下的……」

「那么,蜜蜜怎么样了?得救了吗?得救了吧?」

抢在安娜塔西亚前,气势汹汹的李嘉图逼问菲利斯。在他背后,嘉飞尔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表情注视着菲利斯。

受到这两人恳求的视线,以及其他成员的注目,菲利斯垂下头。

「伤口没有堵上。现在硬是用原始的方法止了血……还有藉助蜜蜜酱两个弟弟的加护之力,勉强维系住性命」

「加护,是说『三分的加护』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本来,那些孩子们的加护拥有分摊伤痛的力量对吧?现在强硬地加强这份联系,让他们承受了比平时更为严重的伤痛影响。因此,蜜蜜酱生存时间有所延长啦。但是……」

「——意思就是姐姐死的时候,我们也会死呢」

从邻室的门、菲利斯身后传来气息奄奄的声音。

菲利斯让到一边后,能看见静坐在地板上的黑塔罗和蒂比。两人中间放了一张简易床位,蜜蜜就躺在那上面。

两个弟弟轻轻地握紧一直沉睡着的姐姐的手。——只是,各自空着的另一只手,痛苦地按在自己胸口处。

「——你们,这些笨蛋家伙。真的,是无可救药的笨蛋啊,你们」

「……但是,一想到这是姐姐的痛苦,能稍微感受到点就觉得好幸福啊」

「我没有哥哥锻炼地这么坚强。所以团长,我相信你一定会尽快想出办法解决的。——要是死了的话,就会变成三只鬼冒出来」

接受分担姐姐所负的伤,弟弟二人也都品尝到几乎同样的致命伤痛。听到他们俩逞强的发言,李嘉图嘴巴颤抖,菲利斯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请不要生他们的气。那些孩子们,只是拼命地为了蜜蜜酱着想」

菲利斯拥护两个小猫兽人的想法。不过,声音里充满了懊悔自身的无力。

「不是菲利斯桑的过错。不管怎么说,也都是那些孩子们提出来的吧?真是的,一为了自己最喜欢的姐姐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真是让人头痛的孩子们呀」

淡淡地微笑,安娜塔西亚对自己的部下——不,是自己家人的判断表示理解。

接着,安娜塔西亚缓缓地详细易懂似的喊到,

「李嘉图」

「既然要上的话就采取速攻。不这么做的话就没有意义了。对吧」

李嘉图一点不犹豫地回答了安娜塔西亚的呼喊。兽人低吟的战意已经无人能阻止。——没有人,理解不了他高昂的感情。

踢了踢脚后跟,笔直身的尤里乌斯恭敬地向安娜塔西亚行骑士礼。

「只要有安娜塔西亚大人的指示,『铁之牙』全员,立刻就可以行动」

「谢谢。——让我家『铁之牙』的孩子们确保前往都市厅舍的道路。之后让精英部队一口气压制住是最为理想的。敌人是大块头男子和纤细女性,另外还有『色欲』的大罪司教」

「这边的战力有嘉飞尔和李嘉图,然后还有威尔海姆桑以及尤里乌斯吗」

「——我也会参战」

如此说到的是扎起一股长辫的库珥修。

她腰佩长剑,重新系好皮靴的鞋带,威风堂堂的加入战列。

「参战什么的,库珥修桑能战斗吗?」

「虽不敢说能像以前一样,但拜威尔海姆为师重新锻炼了一番。还有『风之加护』的力量在。并没打算成为累赘哟」

失去记忆之前的库珥修在白鲸战中,也是作为主力成员活跃的实力者。

不过,失去记忆后,现如今的她,实力对昴来说还是未知数。坦率的讲,和以前的凌厉勇猛在本质上有所不同,并不认为现在的她是能够去战斗的性格——,

「库珥修大人的天赋异禀并没有什么改变。剑的实力也足够强。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像是彻底打消昴的不安似的,威尔海姆对此打包票到。『剑鬼』手抵在自己剑的剑柄上,青色双眸朝向主人。

「但是,不会让您勉强自己的。请您最为优先自身的安全」

「在人民前承受伤害、流血才是贵族的责任义务。若无辜的民众在哭泣,岂能吝惜自己的性命就此退下。我会去战斗的哟,威尔海姆」

「……真是,固执的殿下啊。不过正因为如此,我才愿意奉献出我的剑」

库珥修终究还是坚决地如此回应了威尔海姆的忠言。看见威尔海姆对主人的回答感到满意的样子,菲利斯一下子举起手来。

「是!是!我也!菲利斯酱也跟着一起去!请让我一起去!」

「菲利斯,你去各个避难所,应对有必要接受治疗的群众。你的关心我很高兴。但是,请不要为了我,弄错你该前往的战场」

「呜,缪缪……」

被驳回意见的菲利斯,拼命地转动脑袋想要抗议。但,说不过库珥修这正论中的正论,他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缴械投降。

「威尔爷,库珥修大人拜托你了。绝对绝对,要保护好」

「诶诶,我明白。——纵然在此地燃尽性命也会守护住的」

被托付了的威尔海姆,回答中充满了坚定高洁的决意。

这样,加上库珥修共五人,就是为了夺还都市厅舍的主力成员。

为了确认这一点,昴看向静坐在楼梯上的阿尔。

「那么,可以期待下你的战力吗?虽然没看见过你战斗的样子……」

「啊—,关于这件事哟,兄弟。照这形势我这么说也需要点勇气」

「——?怎么了哟」

阿尔一边挠了挠后颈,一边当场站了起来。然后,他把手放到挂在腰后的青龙刀刀柄上,有些为难地歪过头。

「抱歉啊,我不能去都市厅舍啦。状况有变。我要去找公主汇合。和兄弟你们就在此别过」

「哈啊!?你,在这种时候说些啥啊!?」

「所以,不是说抱歉了嘛。真的,非常抱歉」

阿尔突然的发言让昴惊讶不已,对此阿尔为自己的不仗义赔不是,但这不是道个歉就完了的事。阿尔究竟在想些什么。

「况且,你不是自己前面说过不需要担心普莉希拉的吗」

「那是有各种各样新情报之前的话啦。而且,就算我去,都市厅舍的BOSS战斗也派不上用场呢。如果只是拖自己人后腿还不如不去的好。对吧?」

「你,我说你……」

阿尔明确地说出自身的无力,他的这番话让昴目瞪口呆。

本来,阿尔都参加会议到现在了。不夺回都市厅舍击败『色欲』的话,整个都市都会陷入危险之中。他明明应该清楚这些的。

「——阿尔阁下,意见还是没有什么改变吗?」

把陷入混乱的昴搁置一旁,再一次向阿尔提问的是尤里乌斯。从正面接受『最优』的提问,阿尔「啊啊」不在意地点点头。

「抱歉还是没变。……和你们那边不同,我还没有和主人汇合吶」

「作为随从为主人着想是理所当然之事。我不会指责这点的喔」

「这还真是多谢。能理解的话我很高兴哟」

对于优等生尤里乌斯的发言,阿尔的回答中感觉有些冷淡。只是,好像对违背众人的判断,选择采取其他行动有些罪恶感。他再一次看向昴说,

「虽然这不是轮得到我能说的话,但兄弟也是一样的立场吧?我觉得比起都市厅舍会如何,更应该优先自己重要的女人这边」

「————」

「话虽这么说,但脚变成这样子能做到的事也很有限吧」

对于阿尔的指摘,昴如同受到痛击般扭曲起表情。

事实上,阿尔的意见片面来看是正确的。就算摆出这些那些的藉口理由,艾米莉亚的安全还是没有受到保障。她现在仍旧身处在危险之中。

而且,脚部受到重伤的昴,没有能好好选择的选项。

——面对阿尔的这番话,昴的回答只有一个。

「呜,咕噢噢噢……!」

「喂,喂,昴亲!?你在干什么啊!?」

一边忍耐住右脚的剧烈疼痛,昴勉强设法站了起来。看见昴残酷地驱使重伤的右脚,主治医师菲利斯慌张地跑到跟前,敲了下昴的头。

「好,痛吶,喂」

「这不是当然的吗!明明说过要绝对静养,为什么总是要逞强!?对菲利酱的诊断有什么不满吗?腿断了也不奇怪啊!」

「这就是我觉悟的证明,这种感觉哟。菲利斯,如果是你,能理解我心情的吧」

「呜……」

在极近距离下被黑瞳注视,菲利斯撅起嘴含糊其辞。

这就是昴对阿尔的发言,还有对前往绝境之所的同伴们的回答。如果脚上的伤是限制自己做出选择的理由,那就靠气势和毅力来拋开。

阿尔举出自身力量不足为理由不参加夺还战。在这一点上,昴也是一样。但是,昴有耍些小聪明的头脑。若这多少也能成为大家的助力的话——,

「——我有勉强自己的意义。为了艾米莉亚,这就是我能做到的事」

「……即便脚废了,也敢说不会后悔吗?」

「会后悔。但是,在这里退缩会更加后悔哟」

「哈啊。……要耍帅还不如耍到最后啊」

惊讶地叹了口气,菲利斯手伸向呼吸急促忍耐着疼痛的昴的右脚处。接着,从绷带上方开始揉搓伤口,

「就给你施展,秘藏的绝招」

「秘藏的绝招……等,痛,好痛啊!?等等,疼疼疼!疼……不疼了?」

触摸在伤口上的手掌处渐渐散发出淡淡微光和热量,渗透进腿部。同时,引起犹如被刀扎似的剧痛,然后右脚状态变健全了。

「喂,不会吧……!搞什么嘛,有这么便利的魔法就别藏着掖着,早点使出来啊!太棒了,太棒了,能动了!能动……」

抬起不再疼痛的右脚,昴用力地踩了好几次地板。当场小跳步,手掌啪啪拍打伤口。这时,手掌上有种湿湿黏黏的感触,一片赤红。

右脚的伤口破裂,出了不少血。

「喂喂喂喂,没治好吗!?」

「才没说过有治好吧。不是问了你就算脚废了也不会后悔吗。只是给你移除了痛觉。乱来一下的话,到处走走应该还是可以的哟」

菲利斯重新为因腿部出血而惊慌失措的昴包好新绷带。像说明的一样移除了痛觉,腿部感觉不到疼痛。

只是,现在这一定是非常不自然且乱来的状态。

「这以后绝对会给脚带来坏影响的。就尽量多注意施加在脚上的负担!」

「……我知道了。帮大忙啦。多谢」

「……昴亲绝对,没有把菲利酱的话听进去呢」

对着确认右脚状态点点头的昴,菲利斯鼓起脸别过头去。

虽然想说没有这回事,但实际上,不到那个时候就不知道到底会怎么样。不许下做不到的约定,这便是昴从自身经验里所学到的事。

「就是这样,我也加入进都市厅舍攻略组了。话先说在前,阻止我也没用喔。虽然我的确可能起不到什么大作用,但我也有我能做到的……」

「阻止,为什么要阻止呀。小哥可是抵得上百人之力啊。就靠你了喔」

「有能做到的……咦,啊嘞?」

昴已经做好会被严厉拒绝并需要说服他们的觉悟,可李嘉图不带犹豫的就接受了他的提议。李嘉图张开大口对一脸惊讶的昴说,

「白鲸的时候也好,『怠惰』的时候也好,我也有看到小哥的努力。对小哥评价高的,不光只有尤里乌斯和威尔海姆桑喔」

「————」

这预料之外的评价,昴嘴巴张张合合数次。就这样,视线游转向周围,看到尤里乌斯耸了耸肩、威尔海姆则是深深地点头。

两人也都好像没有反对意见。不仅如此,库珥修也露出淡淡地微笑说,

「当然,我也觉得很可靠。请务必,一同前去,昴大人」

「是,是吗。怎么感觉,气氛好奇怪吶……」

被认真算进战力里,这种一点也不习惯的对待方式反而让昴不知所措。

「哎,别在这里做这么乱来的事哟……」

昴回过头面向像是对这一连串事情发牢骚似的阿尔。

「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我相信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对不起吶」

「没什么好道歉的哟。兄弟就照兄弟自己想的去做。我也会按我自己的想法来。——啊啊,不过,我这就给你一个建议吧」

「建议?」

阿尔忽然竖起手指,昴对此感到疑惑。

面对着疑惑的昴,阿尔平淡地告知。

「——要是遇上了『暴食』,别让他知道你的本名吶」

寒毛凛凛,昴背后窜上来一股寒气。

突然的建议,没有任何开场白的忠告,利爪毫不留情地抵在昴心口上。

「————」

瞪圆着眼,昴从正面注视阿尔。阿尔一边凝视一脸糊涂的昴,一边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说,

「如果我们还有下次,再平安相会吧,兄弟」

阿尔一副随意的语气这么说到。

3

——水门都市普利斯特拉,直到今天早上的状况都如同不曾存在过,回归了平静。

踩着石道,视线偶然往旁边看去,引入眼帘的是将都市窘境一扫而空般清澈透明的水路水面。看着这清澈的水流,内心中盘旋的混沌像是被清净了一般。——不对。这内心的烦闷芥蒂,是不会如此轻易消散的。

「真不愧是,麻烦制造机普莉希拉阵营……居然在最后放出这么一句话」

昴抱怨的是,正要从缪斯商会出发前被告知的爆炸性发言。

虽然被阿尔突然提及的『暴食』之事给大吃一惊,但他提供的惊讶还不止如此。阿尔在那之后,还继续这么说了下去。

「现在的普利斯特拉内,大罪司教全员可能都凑齐了……吗」

试着考虑一下的话,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事态。

目前已确认到有三名大罪司教在都市之中。并且,都市的四座控制塔被夺取,都市厅舍的机能也被掌握。

被夺取的重要场所有五处,如果每处都由魔女教干部负责控制的话——这也就和『愤怒』、『强欲』、『色欲』、『暴食』、『傲慢』五名大罪司教的席位相一致。

「——考虑得太入神了,昴。稍微冷静点的好」

「呜……」

忽然,有人拍了拍正在思虑的昴的肩膀,昴这才注意到自己专注的连呼吸都忘记了。往一旁看去,一脸担忧表情的尤里乌斯就在近处,昴身体往后仰去。

这过度的反应让尤里乌斯「呵」地一声露出微笑。

「你这样子,看来是回过神来了呢」

「啊啊,刚才的事我就老实地谢谢你哟。……我有认识到,我想得太多了」

「这也难怪。老实说,问题实在太多。都市厅舍的夺还,艾米莉亚大人人身安全的确保。然后还有关于『暴食』存在的暗示」

「————」

「假如,换做是我,能不能像你一样装作平静也很值得怀疑。这一点上,你已经足够努力了。可以感到自豪喔」

「搞什么啊,你,好恶心吶……」

这过于担忧昴的口气,让昴稍微感到一点寒颤皱起眉毛。差不多也已经开始理解到尤里乌斯的发言没有恶意,但不善于应付尤里乌斯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只是,多亏了尤里乌斯的关心,昴也开始有余裕观察周围。

——现在,包括昴在内走进都市的六人,就是为了夺还都市厅舍的成员。

负责带头的是嗅觉灵敏的嘉飞尔和李嘉图。库珥修和威尔海姆紧随两人其后,最后排跟着的是昴和尤里乌斯。

这是警戒魔女教袭击的队伍顺序,不过幸运的是,目前别说是袭击连敌人的

气息都没有。取而代之渐渐突显出来的问题是,夺还组各自内心深处的焦虑。

就昴而言,对右脚负伤以及碧翠丝离队,更严重的是对艾米莉亚安危与否还不清楚这一点的焦躁感非常强烈。在此之上,还有时不时在脑海里浮现出有关『暴食』的存在,内心的思虑就快要撑破了。

与此相同,其他成员内心也抱有各自的问题。

嘉飞尔和李嘉图挂念着蜜蜜的安危,威尔海姆被亡妻留下的伤口裂开,与库珥修也有所因缘的『暴食』存在于都市之中的可能性浮出水面。

虽然出发前,发誓要给碧翠丝带回喜讯,但不安却源源不断。

「关于这一点,多少内心有些余裕的也只有你了」

「我也一想到蜜蜜她们就平静不下来哟。不过有在努力试图保持冷静」

「只是这样也帮大忙了。……吶,你觉得能赢吗?」

昴悄悄地移开视线,只用让一旁的尤里乌斯一人能听见的声音如此询问。对于昴的问题,尤里乌斯稍微有些屏住呼吸的感觉。

「……真是一点也不像你的提问啊。特别是询问我这一点」

「我也觉得我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哟。……我们这边的最强还在的话,也不会因为这种事而烦恼了吶」

「——。无辜民众很有可能受到伤害的状况下,莱因哈特不可能不采取行动。他没有出现,应该认为他遇到了与此等同的问题了吧。这也正包括,他在某处遭遇到魔女教徒的可能性在内」

面对没有举出固有名词的昴,尤里乌斯将想得到的可能性说出了口。

实际上,也有过一次莱因哈特加入进与魔女教战斗的轮回。然而,魔女教采取正式攻击以来,他再也没有在表舞台出现过了。

自然的,他与菲鲁特一同去会面的对象,这情报就成为了不安要素。

「啊啊啊,我,到底要暗中摸索到什么时候。不在的人就是不在,内心的不安也不会消失,不是赢不赢得了而是要去取得胜利啊。给我下定决心啊……!」

如果一味地只列举出不安材料,无论是哪个战士都会暗云笼罩形势不利。

昴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挥开内心膨胀起来的软弱,用力猛地吐了口气。

一旁看着这些的尤里乌斯,依旧保持沉默,只是眯起眼。对此感到奇怪的昴正打算追问之时——,

「——有血腥味。而且,还是不得了的量吶」

走在前面的李嘉图嗅着鼻子,无言的嘉飞尔点头表示肯定。

嗅觉双雄的报告,以及道路对面的高耸建筑——理解到都市厅舍就临近眼前的时候,昴他们暂时停下脚步,进行最后的准备。

「————」

嘉飞尔双手装备上盾牌,李嘉图重新扛起大砍刀。然后,威尔海姆眼神像是寄宿着风平浪静地大海一般沉静,这三人的紧张感尤为突出。

应该就在前方广场上的对手,正是嘉飞尔和李嘉图的仇敌,而对威尔海姆来说——究竟会如何,这是必须去知晓之事。

「我让我的花蕾们观察了下周围,似乎没有伏兵气息。根据奇力塔卡氏所言,都市厅舍的入口只有正面一处。——除了堂堂正正正面挑战以外没有其他手段吶」

签订契约的六体准精灵,尤里乌斯让其中数体前去周围查探,然后缠绕着淡淡光辉如此报告。没有伏兵,对这报告着实感到欣慰。

「就这样,能让精灵进到建筑物中看下情况吗?有多少敌人,要是知道布阵的话就更为轻松啊」

「很遗憾,不能强迫她们如此乱来。对手如果从『怠惰』的战败中吸取经验,不能保证没有应对精灵的对策」

「要是精灵被干掉,你的战力下降也是得不偿失,吗」

准精灵数量,直接关系到根据数量拥有多种多样手段的尤里乌斯的强大。另外,让准精灵深入侦查,会让敌人察觉到这边的袭击,也要避开这一危险。

更重要的是,时间拖得越久,都市厅舍人质的命运更危险。

「就和商量好的一样行动。虽然也要看敌人配置,但基本上以多对一。依靠数量逐个击破,然后夺回都市厅舍。但是——」

「一旦认为形势不利,就立刻决定撤退……对吧」

库珥修自然地,认真的目光看向掌管集团进行发言的昴。「啊啊」昴回应她所进行的确认,环视一圈所有人。

紧张,警戒。然后,面对寄宿着在此之上的战意的同伴们,点点头。

「——上吧!」

以此为信号,昴他们一起奔向都市厅舍。

拐过小巷拐角,朝着正面,都市厅舍前的广场。脚程较快的嘉飞尔跑在前头,逐渐能看见的广场让翠绿色眼瞳眯了起来,并大叫道。

「广场上到处都是卫兵的尸体!别害怕的停下脚步……」

冲入广场的瞬间,方才李嘉图所说的血腥味也传进了昴的鼻腔。然后,进入视线的是,如同嘉飞尔所说,尸体堆砌的小山——不。

「欸?」

嘉飞尔刚刚还在叫喊别停下来。然而,停留在眼中的光景却让昴的脚步失去了势头,疾跑的速度迅速减慢下来。

但是,减速的不光是昴。其他五人也是一样。广场上展现出的光景就是如此出乎众人想象。

「————」

根据嘉飞尔的话,广场上应该躺着许许多多前来夺回都市厅舍的卫兵亡骸。实际上,让人追忆起那时惨状的条件还都在。

浓厚的血腥味,甚至可以形容是血之海洋般被染红的石道——可是,这里一具卫兵亡骸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异样物体。

粉红色的肉块。——就表达方式上来说,这就是最合适的描述。

桃色表面油光发亮,像是小孩子做出来的泥丸子似的,形状歪曲不平。大小要比昴双手环绕一圈还大,而且不止一个,有不下二十个泥团。

到处排列着来路不明的肉块。对于这样的欢迎,所有人步调凌乱起来——,

「——是那些家伙!!」

紧接着,跑在前头的嘉飞尔,抬起头大吼。

还没从肉块中受到的冲击缓过神来,硬是抬起头往上看。都市厅舍的上层部,有两个人影往这边笔直落下,看到对方架好剑一闪而来。

「——呲!上了!!」

以飘然而落的敌影为目标,勇敢踏前一步的库珥修率先挥剑。

——放出不可视的风刃,百人一太刀。

斜斩开空气,利用『风之加护』,库珥修的必杀剑击。斩击乘风而上,将剑的射程扩大到数十米以外的超远距离攻击——连白鲸也能造成重伤的斩击,直击悬在空中的两个人影。

「成功了吗!?」

「没!被防住了!没有击中!」

听到昴撕扯起嗓子的疑问,库珥修一脸苦涩的摇摇头。

巨汉和纤细女性,两个人影各自用自己的武器防住风刃,着地。大块头男人脚下的石道爆裂,女人则是连一丝血泊波纹都没引起,静静地站到地上。

两个极端相反的登场方式,两把大刀和无名长剑,从头到尾都披着黑色装饰的打扮,正是魔女教信徒才可能为之的最糟糕的时尚品味。

看清这两人后,这两个敌影身体微微前倾,准备迎击敌人。

但是,两种不同类型的凶刃抵达这边之前——,

「即便能防住库珥修大人的剑击,也不可能从彩虹桎梏中逃脱!」

三种不同颜色的光辉在魔女教头顶上旋回,降下圆柱形的极光封住敌人。

尤里乌斯的六体准精灵,三体一组分别阻止两名教徒。光之圆柱带有拘束能力,以非常强的压力使得魔女教徒跪在地上。

这时,嘉飞尔、威尔海姆、李嘉图狂暴的猛击袭向对方。

「——!」

放出打击和斩击,无论哪一种攻击都能造成致命伤。

李嘉图的大砍刀瞄准了巨汉头部,嘉飞尔和威尔海姆的拳头以及剑袭向女人,各自逼近必杀的距离——,

「————」

跪在地上的女人回转手中长剑,横扫嘉飞尔和威尔海姆的脚底。两人瞬间起跳躲开剑击,可女人以和剑相同的轨道回旋身体,伸展开来的细长腿部勾住嘉飞尔的脖子,将其拖入魔法效果范围内。

「什,么!?」

被虹之压迫扰乱了动作,女人用膝盖踢向弯腰下蹲的嘉飞尔的鼻尖。然后女人就这样抓住身体向后仰去的嘉飞尔的手腕,利用他手上的盾牌轻而易举地弹开威尔海姆的剑击。

此等绝

技让嘉飞尔漏出了苦鸣声,威尔海姆发出了呻吟声。

一时的停顿,其代价是贯穿老剑士腹肌的回旋踢。冲击使得威尔海姆弓起身体,女人再回转半圈倾斜的身体,后旋踢踢碎地面。

「————」

另一边,李嘉图和巨汉之间爆发出激烈的爆炸声。

李嘉图朝向下弯曲的头部挥下大砍刀,这一击被巨汉头顶上交叉的两把大刀接住。钢与钢之间交错摩擦的声音传遍四处,这时李嘉图用空着的手在大砍刀上打了数拳。

打击的冲击力施加在大砍刀之上,不锋利的刀尖逼近巨汉头部。然而,巨汉面对这股压力,从黑衣内张开新的两只手臂进行应对。

承受大砍刀攻击的手臂变成了四只,这异形的样子让李嘉图越发凶恶起表情。

「多臂族这事早知道了!四只手算什么!」

不管对方接不接得下,李嘉图都打算要劈下大砍刀而振奋起来。无论对方是不是有四只手,只要用自己的两只手施展出在其之上的力量便可。

然而,李嘉图的想法落空,巨汉披露出更为隐藏的杀手鐗。从黑衣里出现了另外两只手臂和两把大刀。

「这是,怎么回事啊!!」

两把大刀和四只手臂负责防守,另外两把大刀和两只手臂开始攻击。形势为之一转,攻防互相交替,战况陷入困境的李嘉图往后退了一步。

「——噶,咕!」

李嘉图的下巴,被来自巨汉背后冒出来的第七第八只手臂殴打,殴打,殴打。李嘉图魁梧的身体因冲击渗出血迹,远远向后倒去。

本该是先发制人的近战三人组都受到迎击,女人和巨汉毫不留情地深入追击。

「没门!」

这时好不容易追赶上来的是,迟了一步登场的昴的鞭子。

从远处挥出鞭子,发出尖锐声猛烈地敲打在石道上。逼近音速的鞭子发出空气炸裂声,使得两名教徒的脚步产生了瞬间的犹豫。

「合成魔法,乌鲁·格拉!!」

紧接着,让准精灵回到自己身边的尤里乌斯赶上了咏唱,引发出真红龙卷。龙卷风吞噬火焰,产生的火龙卷使得魔女教徒朝后方急忙大退躲开。

这庞大的火焰热量,让昴不由得感到震惊。

「这是啥!?你能施展这么浪漫的魔法的吗!?」

「不,这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作为攻击来说熟练度还不够。实际来看……」

对于昴的惊讶,尤里乌斯苦闷地如此回答,在他视线的前方,他所说的话得到了证明。

以炎之龙卷为目标,向后退去的女人长剑一闪——仅仅如此便斩断了龙卷风的中心,术式构成被打乱,龙卷瓦解消散。

发挥出惊人纯熟剑技的女人,在她一旁八只手臂架着四把大刀的巨汗威风凌凌地犹如守护门神般伫立着,比听说的还要非比寻常,昴感到一股寒气在后背游走。

「一口气采取攻击却没有任何战果,真让人受打击啊」

往旁边瞟了一眼,能看到通过尤里乌斯的援护成功远离敌人的嘉飞尔他们,正各自擦去血迹试着调整呼吸。

近战组被压倒的事实,这份绝望到底还不是能轻易释怀的。

不过,如果说完全无计可施这也有误。

「近身战非常厉害这点已经清楚了,但远距离攻击就有机可乘」

尤里乌斯的魔法、库珥修的风刃,连昴的鞭子都有些效果。

最后的鞭子能断定即便击中了也很可能没有什么大伤害,但前两者是只要击中就有可能决出胜负的攻击没错。

「————」

尽管散布在周围的肉块彰显出可憎的存在感,但先把这些当做异常的物体排除在意识之外。应该优先的是,击破眼前两名敌人——,

「大家,再进行一次攻击。以尤里乌斯和库珥修桑为主力……」

「——咔呀哈哈哈!来了来了,居然还真的来了不是嘛!」

「——呲!?」

突然,闯进战场的是,与战场一点也不相称的尖锐大笑声。

听见激烈触怒他人神经的这个声音,巨汉和女剑士当场跪下。同时,笑声依然继续嘲笑着难以忍受寒气而屏息凝视的昴他们。

「只是稍微吓唬了下,就钓上这么多鱼吗,为什么你们这些碎肉们能如此愚蠢、丑陋、肤浅地活着?要是我的话根本忍受不了!咔呀哈哈哈」

「——怎么会」

在寻找声音出处,视线到处游走的昴旁边,库珥修忽然漏出叹息声。

库珥修睁大琥珀色眼瞳,她的视线对准都市厅舍屋顶上方。在她的视线前方便是声音的主人,『色欲』,昴也看向了相同的方向。

然后,深刻地认识到库珥修那哑然的嘟囔声、嘶哑声音的真正含义。

「咔呀哈哈哈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那表情!你们那一脸呆样!为了我而练习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得给你们些奖励!我的唾液可以吗?会特别高兴的吧?你们这些碎肉们,这就是所谓垂涎欲滴的宝物来着吧!」

一边放声大笑,声音主人一边在都市厅舍屋顶上——不,是从天上睥睨着眼下的昴他们,并嘲笑着。

——其背后,巨大灾祸般的黑翼拍打翅膀。

「那么,再重新自报名号!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色欲』担当!」

凶恶般的喜悦,让赤色瞳孔闪闪发光,嘲笑之主——『色欲』在嘲笑。

冠以『色欲』大罪司教之名,一头黑龙俯视地面,嘲笑着。

「卡佩拉·艾美拉达·露格尼卡酱大人是也!去死吧!腐朽吧碎肉们!」

4

——盘旋在都市厅舍上空,黑龙嘲笑着眼下的昴他们。

锐利狰狞的尖牙,雄伟的乘着风飞舞在空中的黑翼,被岩石一般的鳞片所包裹的体表皮肤以及威猛的容貌——这简直就是昴印象之中的『龙』其本身。

虽然各种特徵都接近于地龙,但地龙无法与那巨大的身躯和威压感相提并论。如果说地龙体格和马差不多,那头顶上黑龙的体格就与大象匹敌。

那展开翅膀,悠然飞行的样子,除了说是噩梦以外想不出其他表达方式。

「别沐浴着热情的视线就兴奋哟。你们这些家伙万年发情期?视奸我就这么开心吗?讨厌讨厌讨厌,我真是太惨了!」

「……真是表情丰富到让人浑身哆嗦的龙吶」

爬虫类外形以卑贱下流的形式,在空中扭动身体的黑龙——昴对卡佩拉的态度难以隐藏心中的厌恶。会说话的龙没想到会给人如此扭曲的印象。

卡佩拉从负面意义上满满的人性,只能让人感到深深的不快。

「可能的话,还是希望按照顺序再与『色欲』对峙呢」

尤里乌斯确认着手中的骑士剑,抬起头仰望头顶上的翼龙,平静地发着牢骚。昴在内心赞同他的话,一边警戒着空中的翼龙和地上的剑士,僵直了身体。

尊翼龙为主人似的,两名剑士跪在地上,并且毫不大意地盯着昴他们。两名剑士本就已经是难以应付的敌人,再加上黑龙,会变成压倒性不利吧。

但是——,

「——与龙战斗时最关键的是,尽早折断其翅膀,使其降落到地面。若是放任龙在天空飞舞,会单方面的受到吐息。这一点必须要回避开」

因翼龙的出现而紧张动摇起来的一行人,位于中心的威尔海姆毫不在意地公然宣告。听到他这很有把握的发言,昴稍微回过头看向『剑鬼』,

「感觉,好像有和龙战斗过的口吻呢」

「约四十年以前,与王国南方出现的黑龙巴鲁古莲有过一次交手。和那只黑龙比起来,眼前这只体型实在太小。只要砍掉一次脖子应该就会死了」

「巴鲁古莲砍掉一次头还死不了吗?」

「因为要斩下的头有三颗」

要砍落的脑袋只有一个,这是何等自信可靠的发言啊。

这让人联想到壮烈死斗的经验谈,让昴感到一股值得信赖的感觉,重新握好鞭子。在内心决定好之后要好好问一问武勇传详细内容的同时,其他成员也都取回战意摆好架势。

见到昴他们内心没有受挫的样子,卡佩拉「喔欸?」感到期望落空似的说,

「咦,这不是一群想不开的家伙吗。一般来说,被这么戏弄到最后,援军登场了而且还是大罪司教!讨好我满脑子想着逃跑不就是你们这些杂鱼们的习性吗?难道,我把你们和其他的虫子搞错了?」

「——叽里咕噜烦死了!我才不管你

是只大蜥蜴还是大罪司教!来妨碍的家伙全都会干掉、揍飞、打倒!」

嘉飞尔朝着口吐怪异的长舌头、满嘴恶毒的卡佩拉伸出拳头。被这强烈的战意所指,「哎呀哎呀呀?」卡佩拉嗤笑道。

「咔呀哈,败犬叫起来还真吵?哦不对,你不是败犬而是败猫来着?喵喵喵喵,别因为和你一起的小猫酱死了,就面红耳赤地瞎叫唤!你是咕噜猫吗!」 (ごろにゃんこ不知道咋翻,ごろにゃん——表达猫叫的词,特别指,喉咙发出声音表示喜悦的样子)

「——!」

不堪入耳的恶骂声刺痛了嘉飞尔内心最为柔弱的部分。看见他令人心痛的侧脸,昴走到嘉飞尔前面。

「大将……」

听到可爱的小弟的呼喊声,昴什么话也没有说,怒视头顶上的卡佩拉。受到昴的视线,黑龙明显露出不快,眯起赤色双眸。

「哈啊?你是什么玩意?不过就算在其他碎肉里,你也有点不适合这场面的味道?混到这里来,难道是迷路了吗?」

「闭嘴。你每开一次口,就越是玷污我心中对龙的印象。还有,你也别冒充公主大人的名字了。这样本人也太可怜啦」

「冒充?我说你啊,到底在说些……」

「大致上,你们的做法也太马虎了哟!干部就该摆摆架子一个一个来啊!现在一下子噗通一声全冒出来,一点也不懂形式美!这样践踏蹂躏别人的日常,你们当你们是谁啊?当自己是上帝吗,啊啊!?」

「————」

昴如同脱弦之矢的气势口吐狂言,卡佩拉对此目瞪口呆。

黑龙哑然无语的样子还真是值得一看,不过昴的目的不在于此。当然,刚才那番信口开河也不能否定没有包含真心话在里面,但真正的目的是——,

「争取时间结束!干掉她,尤里乌斯!」

「有时候你那份冒失莽撞,让人打从心底佩服」

在拍了下手的昴身后,骑士剑前端聚集着光芒的尤里乌斯如此回应。『最优』的骑士宛如乐队指挥员似地挥舞起寄宿了六色准精灵的剑,

「对本姑娘耍这种小花招……」

「被彩虹之光灼烧吧!——阿鲁·库劳泽利亚!!」

刺出去的骑士剑剑尖生成彩虹色光辉,放出旋转的极光。聚集了六体准精灵力量的虹之一击,笔直照射头顶上的黑龙。

——瞬间,七色光芒炸裂,都市厅舍的屋顶上被耀眼的光芒所笼罩。

将天空染成幻想般色彩、美丽的极光是消灭邪恶的破邪术式。以前,在与培提奇乌斯的战斗中展现出巨大威力的魔法,现在袭向卡佩拉。

「噶呀啊啊啊啊——!」

受到彩虹光辉的直击,卡佩拉大声尖叫。

「————」

以此作为开战信号,跪在地上的两名剑士再次蹬地,逼近这边。迎击长剑和大刀猛攻的是白发『剑鬼』以及金发猛虎。

「才不会让你们得逞!!」

燃烧起受挫的战意,嘉飞尔用双盾接住巨汉的大刀。激烈的冲击使得嘉飞尔脚后跟陷入地面,但他一步也不退让。

在嘉飞尔旁边,威尔海姆和女剑士短兵相接,剑击紧逼对手。

「别以为能轻易退下!就让我好好确认下吧!」

朝着向后退去的女人,『剑鬼』毫不留情的剑击猛烈袭击过去。然而,女人熟练地操控长剑,将威尔海姆的剑击逐个架开,精湛的步法回避猛烈的追击。

做到这些绝技的是,那甚至让人以为是为了使剑而构成的女人的肉体。

面对威尔海姆豪不输白鲸之战时所发挥出的气势,女人依靠卓越的本领和才智,运用超人般的身体平衡进行应战。

刀光剑闪划破空气、空中疾驰、削过地面,互相抵挡、招架、拨开对方的攻击。

两名剑士的攻防在不断交锋之下,化作连声音都不容闯入的剑之圣域,继续着战斗。

「噢啦啊啊啊——!!」

另一方面,在他们旁边的战场,半兽和巨汉战士互相从正面激烈冲突。

发出吼叫声,嘉飞尔和巨汉各自使出全身的力量殴打对方。这与剑士之间的华丽战斗简直无从比较,是野蛮暴力的碰撞。

使用大刀的巨汉,其战斗方式并没有将自己定义为剑士。始终凭藉千锤百炼的暴力猛烈击打对手,嘉飞尔也以自成一派的打架流迎击。

骨头咯吱作响,爆裂肉体,撕裂灵魂的豪爽乱打战,盾牌和大刀激烈冲突发出的回响宛如打击乐器的演奏,四处飞溅的火花也结合在其中,是一场喧嚣晃眼的战斗。

——威尔海姆沉静无声的决斗,与嘉飞尔轰然激突的战场。

没有介入战斗的实力,昴被三方会战撇在一边。但是,没有叹息自己力量不足的空闲。比起这些,很快进入了新的局面。

那是——,

「昴大人,危险!」「赶紧退下!」

随着两声呼喊,昴被从侧面飞扑而来的库珥修推到在地,尽管被她柔软的身体压在身下,昴看见了往前迈出步伐的李嘉图的行动。

李嘉图张开大口,尖牙林立的口腔深出爆发出咆哮声——,

「哇,啊——!!」

大吼声轰动大气,音波所携带的破坏力干涉世界。

咆哮波——与曾经白鲸战和培提奇乌斯战中,蜜蜜她们三姐弟施展的是同一系统的攻击。但可怕的是,蜜蜜她们姐弟协力释放的一发,李嘉图一人便能施展出来。

「————」

李嘉图的咆哮波瞄准的是,打碎极光朝地面落下的黑色火焰。

比黑暗更加漆黑的黑炎,在半空中与咆哮波正面碰撞。瞬间,火焰没有一丝抵抗被冲击波打散,四散飘落到广场上。

可是,不如说这黑炎的特点正在于此。

「怎么回事,这黑炎……不会消失的吗?」

四处飘落的黑炎在石道、水路、亦或是肉块上不停地燃烧。摇曳的火光其蔓延范围在逐渐增加,简直像是有着生命一般侵略世界。

像是以滴入水中的油作为火种,黑炎在其所在之处不断主张自身存在。

「————」

这落下来的黑炎没有落到昴他们这,但取而代之的是极光被破除了。魔法构成被打乱,尤里乌斯视线警戒的前方,是吐出黑色火焰的黑龙。

顺着他的视线,昴也看到了那只黑龙——,

「——呀」

「讨厌讨厌,别从恶心的角度盯着人家瞎兴奋哟。住手,别看了,别视奸我!咔呀哈哈哈哈!被舞蹈演员告诉禁止接触,就用魔法烧说没有碰吗?咔呀哈哈哈!」

满嘴卑劣的话语,降落到都市厅舍屋顶上站着的卡佩拉依旧健在的样子。不过,也不能说她是无伤。——不如说,尤里乌斯魔法的效果立竿见影。

让翅膀休息的黑龙,两翼被极光烧烂,融化的皮肤和粘膜下露出了骨头。受到的损伤还不仅仅如此,腹部被烧光,腹部里面的内脏因灼热而沸腾翻滚,龙头右半边也云消雾散,大笑着的舌头也碎成小块,眼球垂在半空。

这岂止是半死不活。已经是致死的惨状。

可是,昴倒吸一口凉气,尤里乌斯和李嘉图皱起眉毛,库珥修不由得发出女性悲鸣声,都不是因为这凄惨的面貌。

——而是那惨不忍睹的伤口上,令人害怕的再生速度。血管蠢蠢蠕动,肉块隆起,骨头发出咯吱咯吱声,撕碎的纤维缝合起来,卡佩拉被破坏的肉体以超乎常规的速度逐渐再生。

细胞因这再生速度沸腾雀跃,流出的鲜血蒸发后升起红色蒸汽。

「这下,我美丽的内脏都被你们看到了,满足了吧?你们这些痴迷肉欲的家伙,是群连喜欢的碎肉的菊花都想看的变态对吧?喂喂,满足了?喂,满足的流体液了吗啊?」

「你,这是……怎么搞的?」

「问这种一看就懂的问题不是完全暴露出自己是个笨蛋了吗?不过,我慈悲为怀就回答你吧。就像看到的一样,是克服了死亡的完全!存在!」

卡佩拉用正在治愈的翅膀抱紧自己,她的话让昴受到冲击。

完全存在——换句话说,卡佩拉称自己是不死之身。而且,头消失了一半却仍然没有死亡的恢复速度,也正是佐证其发言的证据。

肉体储备,死亡引导,无敌存在,然后不死之身的怪物——,

「——,大罪司教!」

「啊,怎么感觉好像把我和其他垃圾们划分到一起了。能请别这样吗?因为因为,我的品性会受到怀疑的啦!」

卡佩拉露出不愉快的态度拒绝着昴一脸憎恶的咂舌。在这期间,几乎完成了身体再生的黑龙,缓缓地挺起沉重的身体——,

「咚咚咚」

下一个瞬间,远处,时刻塔的钟声环绕在都市上空。

听到钟声的卡佩拉,动作正好停顿住,黑龙歪起长长的脖子后,一边望着黄昏到来的天空,「啊」一边懒洋洋地呻吟了声,

「这不是到约定的时间了嘛。虽然你们这些难看的面孔也不错,但有更大的舞台在等着我,就让我回到里面去吧」

「哈,啊!?等,等等!」

「不可能会等等的吧?你想想,我传遍天空的美声!期待着虫笼里的家伙们是如何苦恼,乞求广播的!你们就尽量和我的仆从们玩个起劲,然后请适当地腐朽而亡!咔呀哈哈哈哈!」

卡佩拉放声大笑,单方面地宣言去履行约定,当场转过身。就这样黑龙的巨大身躯消失在屋顶上,『色欲』是真的打算离开战场。

当然,也必须考虑是某种策略,引诱昴他们大意——,

「如果放任她去,就真不知道她到底会如何处置人质。没有迷茫的时间了吶」

「要是让她去直播这里的事,士气受挫恐慌会传染开来。可恶,只有进到里面去了吗。这种状况下!去追赶那家伙吗!」

虽然这明显是招坏棋,可没有其他办法。况且,本来就是为了优先救援人质和阻止广播才选择都市厅舍的。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点,只有做好觉悟下定决心了。

「既然如此,就决定了吶。外面的家伙交给我和那两人吧。尤里乌斯和小哥,还有库珥修小姐负责突入组」

李嘉图如此说到,向考虑着的昴他们指示行动方针。昴用眼神询问这毫无犹豫的判断是否有什么依据,

「才没这种根据嘞。直觉,直觉啦!……经历过多次战斗的,瞎蒙乱猜!」

「直觉吗!不过,这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同意李嘉图的判断后,昴当场一跃而起。然后,手伸向从黑龙火焰之下救了昴的库珥修,拉她站了起来。

「刚才帮大忙了,库珥修桑。一般来说应该是由我来帮你才对」

「要向菲利斯和艾米莉亚大人保密呢」

对意想不到的回答瞪圆了眼,然后理解到这是库珥修缓解紧张的玩笑话。接着昴咬紧牙关,朝上演着乱打战的嘉飞尔喊道。

「嘉飞尔!我们先去阻止『色欲』!搞定后还必须要去救艾米莉亚!别输了哟!」

「——!去吧,大将!老子,会在这超越极限的!」

钻过猛烈狂暴的大刀空隙,火花四溅的嘉飞尔大声回应。

「威尔海姆,交给你了!」

「遵命!」

一旁,『剑鬼』听到库珥修简短的声援,一边放出无数银闪后回答。

最后,昴他们紧跟尤里乌斯一起跑进都市厅舍。当然,被『色欲』委托防卫任务的两名剑士,虽然也都打算采取行动——,

「并排成一条直线不就变成我的牺牲品了,噶啊啊啊——!!」

跳跃起来的李嘉图放出咆哮波,吹飞了打算阻止昴他们前进的两名剑士的立足点。两者,巨汉和女人以各自的身法避免受到咆哮波的伤害。

但是,舞蹈途中被拋弃的舞伴们,不会放过他们露出的后背。

「别这么冷淡吶。明明我还未曾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别打到一半就屁股对着人!把你菊花毛全拔光宰了你哦,噢啦!」

斩击和斩击,拳头和打击相互激烈碰撞,广场的战场上禁止不解风情的三心二意。

两名教徒被留住,若是想要追进去,李嘉图就会全力阻止。受到他们的援护,昴他们以最短路径笔直前进到达都市厅舍。

就这样朝建筑物内冲去——,

「昴!缩短行进路线!库珥修大人交给你了!」

在马上要飞奔进厅舍之前,准精灵在举起骑士剑的尤里乌斯头顶上闪闪发光。

眨着眼不知何事的昴的眼前,尤里乌斯正下方爆发出惊人的强风,披风随风飘扬,身体飞到空中。

「你……!库珥修桑,失礼了!」

裆下感觉到同样的强风,昴强硬的抱起一旁的库珥修。比预想的还要轻,刚这么思考时,昴双脚离地,一口气上升起来。

「咔呀,啊啊啊啊!!」

被抱起来轻飘飘的浮游感所吞没,库珥修发出悲鸣声。就这样两人很快越过了都市厅舍的墙壁,最后甚至飞过了屋顶。

「库珥修桑,抓稳了!」

昴大叫到,用单手支撑柱库珥修,另外之手拔出鞭子。屏住呼吸的库珥修紧紧搂住昴,瞬间,挥出的鞭子缠绕住屋顶上的栏杆。

利用栏杆,昴和库珥修身体在空中滑出一个大大的半圆后往都市厅舍屋顶降落。着地的瞬间,昴两脚分开踩到地板上。

「咕,呜呜呜——!」

脚上一阵阵强烈的酸麻感,听到右脚传出绝不允许发出的声音。这么快便辜负了菲利斯不能乱来的忠告,然后昴放开手中的库珥修。

「……库珥修桑,没事吧?」

「我,我没事。但是,昴大人的脚……」

「没事,没事,一点也不痛。只不过之后,可能会被菲利斯抱怨到死……」

一边害怕着之后的事,昴一边打招呼看向屋顶。

这里没有被虹光焚烧的卡佩拉的身影,有的只是因为黑龙的移动而一片狼藉的屋顶风景而已。屋顶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扇通往屋内的门。

根据奇力塔卡所言,『魔法器』在建筑物的最顶层。完成了追赶卡佩拉和最短距离的移动,尤里乌斯抖了抖披风,朝这边使了个眼色。

昴朝着这名美男子竖起中指,接着正打算要靠近通往屋内的门时——,

「——啊哈哈。冷静点哟,哥哥们和小姐姐」

一声笑声让昴停下了脚步,冷不防地,铁门被从建筑物内一脚踢倒。用力踩着豪快倒下的铁门,发出赤脚脚步声的是新的登场人物。

「————」

——乍一看,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身材短小,外表年幼,声音听上去也像是第二次发育前的。然而,这种感慨只要看一眼少年的双眸,就立刻能注意到这是个严重的误判。

正常人是不可能会有这种汇聚世间全部恶行般堕落的眼神。

「真高兴吶,好开心呢,真开心,当然开心,因为太高兴了,因为觉得高兴,正因为能感受到喜悦!暴饮!暴食!越是渴望空腹的越久!最初的一口就越是美味啊!」

深褐色头发麻花辫,袖口和下襬较长的绿色长袍包裹着矮小的身躯。年幼的容貌上满是嗜虐的笑容,牙齿看上去如凶恶的鲨鱼,少年在嗤笑。

——他阴惨的特徵让昴想起以前听说过的某个存在。

「哎呀?哥哥,一脸焦躁呢。难不成,是对我们对咱们有什么怨恨的人?能想起来的是话是想想起来,可是你看呀,我们的脑袋不怎么好,咱们没什么记性吶……」

少年受到昴面向自己的视线,露出猫逗老鼠似的残酷微笑。尽管昴被他的态度有所惹怒,还是努力冷静下来吐了口气,

「吶,可恶的小鬼。你,要不是稀里糊涂迷路到这里的路痴,就给我老实坦白里面现在的状况。这样你那有些问题的态度,还能原谅下。但是……」

「我们是魔女教,大罪司教——」

昴内心努力地想要保持冷静,努力地保持,努力地,努力地,努力地。

「——『暴食』担当,罗伊·阿尔法鲁多」

在此之上已经不可能再努力保持冷静了。

「『暴食』——!!」

少年自称『暴食』的瞬间,昴放出人生中最快的全力鞭击。

鞭子前段切开空气,毫不留情地打向憎恶之敌的颜面。击中的话便会皮开肉绽,留下惨不忍睹异常凄惨伤痕的一击,少年将这一击——,

「——嘛,咱们也经常『啃食』怨恨吶」

用牙齿咬住鞭子前端的『暴食』,若无其事如此明确地说到。

5

没有留手,真正意义上人生最高峰的一次攻击被牙齿给阻止了。

『暴食』紧紧咬住鞭子前端,显摆起空着的双手挥来挥去——面对自称罗伊·阿尔法鲁多的敌人,昴情绪激动起来。

正如同阿尔之前所忠告的。——『暴食』,确实在这都市之中。

能让一直沉睡的蕾

姆醒来的大罪司教在这里。

「在这里碰到,就是你的末日——」

「不会让你逃的!上了!」

在大叫着的昴身旁,库珥修朝『暴食』阿尔法鲁多放出百人一太刀。

呼啸的狂风之刃横扫屋顶上冷清的大气,产生的暴风以吞噬天空的冲击波四处散发。不用说,斩击毫不客气地逼近阿尔法鲁多——,

「啊呀,好厉害呢!不过,也就只是作为一门技艺还算有趣」

「————!」

阿尔法鲁多以四肢贴地的姿势回避不可视之风的斩击。就这样弯曲起短小的手足,然后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面向库珥修。

「这感觉像是见过的招数,不太适合我们的口味呢!」

话音刚落,爆发出粉碎地板的威力,阿尔法鲁多的身体如弹丸一般飞射出去。

张开大嘴,露出尖锐犬齿逼近过来的样子让人误认成一只饥饿的猛兽。可是,其危险度是野兽所无法比拟的,是使都市陷入混沌的噩梦之一。

面对飞过来的阿尔法鲁多,库珥修手握腰间的剑柄,放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突刺。瞄准对手面孔,毫不留情贯穿脑部的一击——,

「资质不错!不过!锻炼还不足!这样还不够咱们的前菜!」

大喊着的阿尔法鲁多,简直像是没有关节似的随意转动身体。瞬间,发出激烈的摩擦声,库珥修的手腕被大幅度弹开。

办到这些的是,装备在阿尔法鲁多双手指尖上名为『虎指』的暗器。不同于钩爪,手指可以自由活动的虎爪弹开突刺,尖爪瞄准库珥修的面部。

「不会让你得逞的!」

眼看就要伤到库珥修美丽脸庞之时,她纤细的腰部被昴的鞭子捆住。「咔呀!」把发出悲鸣的库珥修拉过来,昴连同她一起离开爪子的范围。

但是,阿尔法鲁多对猎物被从旁带走之事感到不满,通过一记跳跃改变前进路线——,

「不错呢,真棒,真好,尽管逃!觉得能逃得掉吗!?不如正好连那边的哥哥一起,暴饮!暴食!」

阿尔法鲁多流着口水紧追抱着库珥修向后撤退的昴。面对他的猛攻,昴邪笑道,

「才不这么认为哟!我的职责……」

「——始终是充当诱饵。现在也充分发挥着这个功能!」

「什!?」

由于以满身漏洞的昴为目标,阿尔法鲁多反而暴露出自身的空档——瞄准他浮在空中的身体,尤里乌斯挥下做好充足准备的虹之剑击。

瞬间敏捷地扭动身体,阿尔法鲁多想要躲开闪耀而来的剑闪。然而,『最优』的剑击划出精湛优美的弧线追赶上敌人,鲜血喷洒,『暴食』翻滚到地板上。

「呜哈!这还真是,吓了一跳!咦……」

「那么,就给你提供更为震惊的招式。绽放花朵吧,我的花蕾们!」

阿尔法鲁多鲤鱼打挺起身,尤里乌斯无情地穷追不舍。骑士头顶上旋转的六色准精灵,彩虹光辉美轮美奂地横扫了屋顶。

「真是乱来吶,精灵使!」

「严格来说是精灵骑士。听闻你是美食家,觉得花蕾们的款待如何」

「热烈欢迎,放马过来!矫揉造作的样子,真是值得品尝啊!」

尽管被耀眼的极光所追逐,阿尔法鲁多仍一副食欲逐渐旺盛起来的样子。像是堵住其退路似的,尤里乌斯纵横无尽的斩击将『暴食』逼入绝境。

虽然昴想立刻帮忙援护,但阿尔法鲁多那仿若野兽的动作在屋顶上四处奔窜,难以瞄准。无论如何,都要再次将『暴食』,阿尔法鲁多——

「——回想起最初的目的,『幼女使』!」

与目前场合一点也不合拍的喊声响彻屋顶的天空。

「————」

听从阿尔的忠告,隐瞒了昴真实姓名的尤里乌斯,黄色双目朝这边看过来。展开虹色剑戟的骑士,其传达的含义不用明说也能清楚理解到。

——『暴食』就交给自己,去阻止虐杀和广播,他是这个意思。

「喂喂喂喂,就这么逃跑好吗?哥哥,不是和我们有仇吗?有所因缘的对手,这正是丰润可口的究极美食啊。将这些吃掉、品尝、享用、舔食、嘴含、啃食、一口咬下、咬碎,暴饮!暴食!让我尝一尝啊!」

东奔西窜,恶语相向的『暴食』,硬是要打消昴内心的犹豫如此大放厥词到。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对昴来说,打倒『暴食』是昴追寻了一年以上的悲愿。梦见这一天的夜晚次数,数不胜数。

只要打倒他,有名少女就能获救。就能与她再次相会。如此相信,一路走来。

然而要眼睁睁地放跑这个机会——,

「——昴大人」

昴内心的这份纠葛,被怀中抬起头仰望自己的库珥修的呼喊声给打破。从眼前的琥珀色瞳孔中看到了强烈的信念,以及略带后悔的动摇。

——她也一样与『暴食』有深刻的因缘。

对被『暴食』夺取记忆,在空白世界中摸索前进的她来说,眼前的敌人是取回记忆的关键——即便如此,她比起自身更优先了责任与义务。

在这里打倒敌人的时间和实力都非常不充足。昴和库珥修的立场又是一致的,正因为如此,她这份高尚的决断只有昴能理解。

有犹豫。有不舍。一定也有后悔。但是——,

「——啊啊,可恶!我明白了!『尤里』!你这家伙,可别输了喔!」

「这是我的台词。你才是,『战乙女』的代理骑士,好好担起责任!」

「这里就交给『尤里』大人,走吧,『幼女使』大人!」

挠挠头,拋开悔恨的想法,昴牵起库珥修的手。然后两人,依靠极光创造出的边界线,跑出『暴食』的攻击范围。

前进方向是通往屋内的门——不,是屋顶上被压扁的铁栅栏。一口气越过栅栏,昴一边扶住库珥修,一边回头望向战斗场所。

「——去吧!」

然而,注意到视线的尤里乌斯直到最后也打算让他们放心得离去。

内心对尤里乌斯的态度感到不快,然后暗中发誓之后再直接向他抱怨。随后昴搂住库珥修的细腰,再次浮到空中——,

「——库珥修桑,计划B!」

「请,请不要松手呢!」

昴边想着要是被菲利斯知道了会被杀的,边抱着紧紧搂住自己的库珥修,一口气跳下都市厅舍屋顶。

当然,两人的身体受到重力影响,朝广场落下。——在下落途中,捆住栅栏的鞭子长度到达极限,两人份的重力由昴一人扛起。

「——嗯咕!」

压迫骨头的疼痛靠气势忍耐住,昴和库珥修划出一个大大的圆弧,将都市厅舍的墙面——玻璃窗户,用双脚踢碎。

「疼啊——!!」

「咔呀啊啊啊!」

尽管窗户玻璃的碎片散落一地,昴和库珥修还是成功滚进了目的地的房间。

手用力地撑在地板上,昴放开了发出第二次悲鸣的库珥修。两人立刻环视房间,确认了这里即是目的地的房间。

是都市厅舍最顶层,安置广播用『魔法器』的房间。

之前的商讨中,已经决定好冲入最顶层后的步骤顺序了。虽然选择了数种方案中最过激的一种,不过除了昴的右脚以外都毫无意外的完成作战。

脑中浮现出菲利斯激怒的神情,昴看向了房间深处,意识集中到墙边设置的巨大存在感上。

这正是,对都市而言相当重要的——,

「——这就是,『魔法器』?」

这也是,昴至今为止所见过的最为特殊的『魔法器』。

扩大使用者音量,将声音广范围传播的装置——外形酷似管风琴的东西,在昴看来像是个只靠魔石作为动力源来启动的『机器』。

脑袋一片空白被『魔法器』吸引住的昴——,

「——昴大人!」

随着一声尖细的呼喊声,从背后传来剑与爪互相冲突的冲击波,使得昴回过神来。

昴挺直身体回过头,眼前库珥修华丽地使出剑舞,给予坐镇于房间深处的黑龙鳞痛击。

发出剧烈痛苦吼声的是,都市中人人忌讳不断重复暴行的『色欲』黑龙——,

「——卡佩拉!」

把大喊出声的昴搁置一边,黑龙和战乙女的攻防战在房间内激烈往来。

房间里不只有『魔法器』,会议用长桌和椅子、备用品橱柜等都放置在墙边,

接着这些物品受到凛冽的冲击,纷纷被不留原形地吹飞。

然而,这攻防战,占优势的是一气呵成进行猛攻的库珥修这边。

房间之中转动巨大身躯的黑龙位置显得处于劣势。这大概是因为对黑龙而言,昴他们从窗外冲进来是预料之外的事吧。

黑龙是想守着房间入口,打算对门口进行火力攻击吧。警戒应对这种情况,同时采取奇袭这层用意之上,昴选择了跳下屋顶。——这便是计划B。

「呀,啊啊啊——!」

从恐高中被解放出来,库珥修发出响亮的声音,挥舞剑闪。

库珥修的百人一太刀,其真正威力比起超远距离战斗,近距离战斗才能得以发挥。无处可躲的封闭空间,不可视风刃毫不留情的切碎黑龙。

「——噢噢噢噢!!」

「危险!趴下……啊?」

被己方优势的战斗波及,在龙的尖叫声与四撒的黑血当中,昴拼命地翻滚逃避。可是,这出逃亡剧的半道上,昴察觉到。

——在流血的黑龙脚下,有名少女被绑住在扭动身体。

「————」

瞬间,『色欲』那卑贱的阴谋,和『愤怒』一样利用人质的这份阴险,让昴感到恶心。终究还是大罪司教,为了逼迫对手,选择的手段也如此相似。

——败在与此相同的手段之下,结果,落得艾米莉亚被带走的下场。

「呜,哦哦哦哦——!」

因此昴点燃内心,发挥出逼至极限的集中力,滑到卡佩拉脚边。

钻进尾巴挥过头顶的空子,翻过被砸碎的窗框,果敢地往少女那边前进。捡起身体颤抖的少女,顺便挥动鞭子打向黑龙的背后。没有造成伤害,内心舒坦了。

不过,库珥修紧随其后的斩击可没有这么简单。

「——呲呲!!」

「无需多言!给都市带来混乱与灾祸的恶行,受到报应吧!」

库珥修的剑刃直接斩向抱着一副害怕样子的黑龙。

一旦采取守势,就如此脆弱不堪吗,卡佩拉面对钢刃,毫无防备不停地承受攻击。双翼绽裂,尖牙折断,细长脖子的鳞片被削落的痛楚让龙尖叫出声。

龙的身体被库珥修修长的腿部用力一脚踢起。这与昴的脚力是何等差距,因这威力巨龙身体往后退,被逼向还没有损坏的窗口处。

这不是有什么胜算所采取的行动。只是纯粹被库珥修的剑势所压倒而已。

「——这下就结束了!」

「——呲呲!!」

直到最后也没有把『色欲』的声音听进去,库珥修的风刃砍向黑龙躯体、翅膀、首级,黑龙巨大的身体撞向墙壁,最终连同窗框一起被摧毁吹飞。

窗户破碎往下坠落的黑龙虽然迅速地张开双翼,但一边翅膀彻底折断,另一边则有无数裂伤派不上用场,而且也来不及再生。——因此,必定会摔下去。

仅仅数秒过后,『色欲』坠入地面的声音便传来。如同肉体被砸入墙壁,湿润的抹布掉到地板上之类的声音。

「我去确认和警戒情况。昴大人就照顾这孩子」

「哦,哦哦,瞭解」

走近黑龙摔落下去的窗边,库珥修保持警戒。从她的背影里感到一股值得信赖的感觉,昴一边给方才救下的少女松绑。

「啊,呜……」

「没事了。刚才那只恶龙,被那边那位强大的美女姐姐干掉了。不过也不能这么悠闲下去……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吗?」

昴向卷入人与龙的战斗,处于困惑与害怕之中的少女搭话。面对跪在地上视线与自己持平,尽可能语气温柔的昴,少女眨了好几下眼。

然后,少女像是反覆喘气似的张开嘴唇,

「那,那边的房间……大家,在那里」

声音颤抖的少女指着的是战斗痕迹鲜明的房间深处,别室的门扉。

看向那扇门,昴勉强忍住没有问出脑中浮现出的疑问。没有问出口的内容是,被俘虏者们是生是死。

但是,向少女询问这种问题实在过于残酷,太欠考虑。——只是,产生如此激烈的骚动,什么反应也没有这点,让人增加了不好的预感。

「————」

摸了摸仍旧处于不安的少女的头,昴慢慢走向房间。

手脚沉重冰凉,昴感到背后全是汗水。因为这里是广播用房间,所以隔音设备的影响下,声音没有传达进去,昴希望是这样。

「昴大人?」

「没事。我马上去确认。……『色欲』怎么样了?」

「……这边也不要紧。不知为何,就这样落到下面去,感觉不到有任何动作」

听到警戒着下方『色欲』的库珥修的回答,昴边深呼吸边站到门前。然后,手伸向门把手。

这扇门里面,可能也还有魔女教潜伏在内。这么一想,昴如此检视房间也不是一种较好的选择。

然而,不知为何内心有种确信,没有担心的必要。然后实际上,这一想法并没有错。室内没有负责看守的魔女教徒。

——因为,这间房间没有看守的必要。

「——」「——」「——」「——」「——」「——」「——」「——」「——」「——」「——」「——」「——」「——」「——」「——」「——」「——」「——」「——」「——」「——」「——」「——」「——」「——」「——」「——」「——」「——」「——」「——」「——」「——」「——」「——」「——」「——」「——」「——」「——」「——」「——」「——」

视线。是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视线。

——无数的视线正无言地看着哑口无言的昴。

——不,被盯着,这不过只是昴自己的感觉而已。昴始终还是无法明白这些视线是如何观测这个世界的。也不曾想要去理解过。

只是,无语了。发不出声音来。所谓的无话可说指的就是现在。脑袋一片空白,无法进行思考。但是,也有理解到的事情。

——那是『色欲』恐吓广播时听到过的,刺耳的背景音其本来面目。

「……这是,怎么」

好不容易漏出不成声的声音时,房间内同时发出某种声音。

这是对昴的欢迎、恐惧、喜悦、拒绝,带有各种各样感情的无数『振翅声』。

阴暗的房间内,大量闪着赤色红光的复眼在蠢动,注视着站立不动的昴。这些是苍蝇。不折不扣的苍蝇。

——有大量人类大小的苍蝇,塞满房间内部。

「——!昴大……啊」

「——!?库珥修桑!?」

因这可怕的光景思考被被漂白的昴,听见突如其来的悲鸣,回过头。尽管苍蝇们对悲鸣声产生反应发出的振翅声刺激着耳朵,回过头的昴看到。

——脚踢倒在地上的库珥修,浮现出阴惨笑容的少女。

少女用手掌梳理短短的金发,红光璀璨的眼瞳注视着昴,

「咔呀哈哈哈!真是,你们这些家伙为什么这么老实啊?以为这样就能钻本姑娘的空子了?别开玩笑啦!咔呀哈哈哈哈」

毫无顾忌放声大笑,脚踩趴在血泊上的库珥修的少女——不,这深有印象的恶毒声音,毫无疑问,

「卡佩拉酱大人是也!咔呀哈哈哈哈!」

口吐舌头,一边眨着眼一边摆出POSE的卡佩拉,嘲笑着谋虑浅陋的昴。

6

背后有塞满巨大苍蝇的虫笼,室内满地黑龙涌出的鲜血,自导自演这副惨状,脚踩库珥修的少女——不,『色欲』的大罪司教。

——卡佩拉·艾美拉达·露格尼卡,露出自己的虎牙,继续不停地嗤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碎肉怎么考虑都没用!接受眼前的现实不才是最实际的嘛。畏缩卷曲的美少女,然而其实是魔女教大罪司教!」

在隐藏不住动摇的昴面前,卡佩拉一边卑劣地吐着舌头一边舞动。倒在她脚下的库珥修两眼翻白,有些危险的徵兆身体在痉挛。

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不知道被动了什么手脚。但是,那是危险的反应。如果不立刻救出她,会为时已晚的。

「难道你们一开始

就没什么头脑的吗?这种状况,不考虑下为什么会在都市厅舍的顶楼会有块小碎肉?一点也不怀疑,『啊,有个遇到困难的孩子,必须要帮她』这种完全暴露出自身愚蠢还能继续活下去的精神,在我看来真是谜啊!」

「烦,烦死了。有各种各样话想说想问,不过先把你的脚拿开」

「哈啊?看见我的玉足高兴地,滴滴答答体液流个不停了吗?或者还是说,迷恋享受着我脚掌感触的雌肉?毕竟身材很色情呢。是想说你饥渴难耐了吗,咔呀哈哈哈」

「——!是在说,那个人!不是你可以垫在脚下的!」

脚后跟像是在蹂躏似的,踩在库珥修胸口上方的卡佩拉。其暴行和嘲笑的态度让昴忍耐到达极限,遵从内心激动的情绪猛蹬地面,挥动鞭子。

「哦哟?」

发出滑稽的声音,卡佩拉对昴的行动睁圆了眼。

昴鞭子所瞄准的并不是卡佩拉,而是库珥修与黑龙之战中到处散落的一部分瓦砾。一捆石头,昴用鞭子灵巧地裹住它们,扭动手腕朝卡佩拉的头部砸去。

「————」

在不明白对手攻击手段的前提下,近距离战斗是愚蠢至极的。况且本来,昴就没有能和大罪司教直接战斗的实力。越是头脑发热,越是要清楚自身的无力。

因此,昴现在应该优先的事,不是打倒对手。而是打破现状。

——救回倒在地上的库珥修,离开此处,和其他同伴汇合。

投出的瓦砾块,是足以击溃普通人头部的量。无论是防是躲,都做不到维持踩着库珥修的姿势。

乘此空当,夺回库珥修——,

「给我中!」

「可以哦—」

「——!?」

卡佩拉用从容不迫绰绰有余的声音回应了昴的大喊。

紧接着,发出坚硬石头砸碎骨肉的声音,卡佩拉那被砸到的头部流下鲜血。

没有防备受到攻击的少女,额头裂开,优美的金发染成赤红色。可笑的是可怜少女的面部就这样,被惨不忍睹的压扁了。

「——呜」

被她失去半边头部的左眼注视,昴的内心被这预料外的光景给震住了。本打算乘虚而入自己却破绽百出,这可以说是在这都市里最为愚蠢的行为。

「你们啊,为何如此可爱,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间?这种无可救药的地方人家最喜欢啦。咔呀哈哈哈!」

「——咕」

思考冻结的瞬间,卡佩拉的嘲笑和黑色旋风从侧面揍飞了昴。

如同吃到巨人的巴掌,整个右半身被揍,昴弹到地板上,连同房间内的桌子一起被横扫开。身体到处磕碰,撞到墙上的昴不停地咳嗽,抬起头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咔呀哈,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是听到我的美声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吗?」

「……这是,什么」

「嗯—嗯—?啊,是指这个吗?那么,在碎肉酱眼里这看上去是什么?」

背对甚至连疼痛都忘记,发不出声来的昴,卡佩拉愉悦地扭了扭小臀部。

像这样伸出来的优美臀部上,长出本不该存在的异形。那是又黑又粗,是蜥蜴的——不,是龙尾。长出了龙的尾巴。

得出此结论,迟了一步察觉到刚才那一击是尾巴造成的。

「难道是,化作人形的龙……吗?」

「好了,低能儿狭隘的想象力不忍入耳的谬论真是多谢了!我都这么温柔地撒了这么多小提示,你们这些家伙还真是全部无情地一脚踢开!」

「——呜,噢!」

因为昴的推论而坏了兴致,卡佩拉再次用巨大的尾巴甩了过来。瞬间敏捷地横跳躲开,看到长长的尾巴把地面砸出裂缝,昴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感到安心了的话,不就全都白费了!」

「——噗噢!」

隔了一拍昴的脸上被巨大的拳头揍了一发。被这威力弹飞的方向上,等候着的尾巴将昴弹到天花板上。全身撞向天花板,无计可施掉落下来的昴,身体上又被无数如同刀刃的羽毛割伤,鲜血四溅。

「嘶,咕,啊啊啊啊!」

因后背刀割的痛苦发出悲鸣,摔到地板上的昴拼命思考起来。刚才自己接连不断地被揍、被弹飞、被切割的攻击,这些都是怎么造成的。

揍飞颜面的是毛发浓密野兽的巨大左腕。弹飞昴的是往上甩的黑龙尾巴,切开昴的是宛如刀刃的锐利羽毛——这些全部都是从俯视着痛苦喘气的昴的少女身上派生出来的。

「也差不多,是时候找到答案了吧?」

——巨大的兽腕,黑龙尾巴,怪鸟翼,无论哪一个都是异形。

亲眼见到这些姿态,究竟应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若是话语之外所浮现出的想法,就只有对这本不可能不自然的存在,产生生理上的厌恶感。

怪物,异形,妖怪,等等,其本质是——,

「变异,改变外形……」

「咔呀哈」

听见昴压低声音的答案,卡佩拉第一次打从内心感到满足而大笑。

「我是大罪司教,『色欲』担当,卡佩拉·艾美拉达·露格尼卡。——这世间所有的爱与尊敬,都是为了被我独占而存在的。理应最受世间爱戴的我,无论是谁的变态欲望都能予以回应,是究极的美丽化身。就连你喜欢的美少女类型,也能变身喔?因为,我,是个尽职的人!咔呀哈哈哈哈哈!」

一边大放厥词,卡佩拉一边在昴面前自由自在的变化形态。

异形变为纯朴少年,马上又伸长手足开始变成体态丰满的妙龄女性。刚一这么认为的瞬间,却显现成薄命村姑,下一个瞬间天真烂漫表情上浮现出淫乱笑容的幼女出现在眼前。

「吶?你到底,喜欢怎么样的我?」

「————」

无语。说不出话来。只是内心彻底理解到这最为糟糕的状况。

是对价值观的亵渎。尽管这是个简单易懂的能力,但卡佩拉所拥有的『色欲』权能,却蹂躏践踏所有一切价值观,往夸示自身的方向特化。

放眼望去,受到瓦砾攻击的伤痕像是不曾存在似的填补起来,连血迹也没留下。这可怕的再生能力,可能是其变身能力将伤口隐藏起来了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总之,黑龙和少女,卡佩拉拥有两种姿态的谜题得以揭晓。虽然当初曾怀疑是类似培提奇乌斯,凭依他人的能力——,

——如果是这么一回事,那刚才,被打飞到都市厅舍外的黑龙又是怎么回事。

「在你们面前喷了一次火就光警戒着喷火了。之后再把只蜥蜴安排在看似是陷阱的位置上,为什么不反击,我的美声怎么听不到了之类的疑问就不见了吧?」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请等等」

从表情的变化上详细地读取到昴的内心想法,卡佩拉嘲笑,冷笑起来。

她的外形变成梳着长发的端庄女性,变成鲜红头发和留着红色胡须的绅士,声音也产生了变化,现在甚至已经搞不清自己在和谁说话了。

不过,内心产生的疑问,以及合乎情理的确切推测,没有消失。

随心所欲变换肉体,使肉体改变外形『色欲』的权能——如果这权能不仅仅只对自己有效,若是连他人的肉体都能改变的话。

「那只蜥蜴和那些苍蝇的真正身份,就算你那愚笨的脑袋也能理解过来了吧?」

手遮住嘴角,卡佩拉作为这丑恶舞台的导演者迫使昴做出回答。

即便自己意识到上了她的当,昴还是哆嗦着牙根回答。

「——那些全部都是你把都市厅舍的人们变化后的样子吗」

「没错答对了,但是太迟了没有奖品!愚蠢丑陋的碎肉,是为了什么才存在的,是为了超越我的理解让我大吃一惊!」

「无法,理解?——这是我们这边的台词才对!!」

卡佩拉将这些残酷仿若恶魔一般的行径,没有一丝叱责的表情公布出来。

阴暗的房间中,闪着红光的复眼一起看着昴。拍打飞也飞不起来的翅膀,无数的振翅声拼命地随广播传达出去。

——这一定,是因为他们在寻求救助。

「难以理解!你脑子有病吧!?为什么……为什么,能做出这种行径!?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啊!把人变成……变成苍蝇,有什么意义!?」

「恐怖吧?」

「毛骨悚然!你……!你,你们……」

「觉得恶心得不得了吗。想说有

止不住的厌恶感?」

「——呲」

昴的感情已经无法转化成语言。

将人变成苍蝇,玩弄其命运。比仅仅杀死对方还要性质恶劣。最恶劣。最卑劣。

昴在这数小时内,与永远互不相容的四名大罪司教相遇了。

『愤怒』西里乌斯玩弄他人感情,任意妄为地强迫互爱的怪人。

『强欲』雷古勒斯将自身价值观强加于他人,自以为是极力宣扬的凶人。

『暴食』阿尔法鲁多夺取他人记忆和姓名,践踏他人活着的证明的亵渎者。

然后『色欲』卡佩拉,抹黑人类的尊严和价值观的怪物。

无论哪一个都是无可救药、令人憎恨的疯子。

绝对无法填埋的鸿沟,得出这个结论的昴两眼充血。然而,卡佩拉眺望着因义愤而痛苦地昴说,

「——没错。毛骨悚然、恶心、感到厌恶。就是这样啊」

露出最为喜悦似的微笑。

「————」

搞不懂什么意思。本来一开始,就没有能互相理解的余地。这是宇宙人的语言。

价值观,存在方式,差距过于巨大,不可能互相理解。

「看见大得不得了的苍蝇聚集在一起,你生理上感到了厌恶。觉得可怕。这才是正解,那种生物任谁都不会喜欢。太不自然」

一边变换身形,一边改变声音,

「无论是谁看见都会觉得丑陋恶心的事物。把废物人渣的碎肉,变成惨不忍睹的虫子。那种生物,谁都不会喜欢。这不是当然的嘛」

怪物的眼睛望着虚空,眼神里充满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人是如果不爱上谁的话就活不下去的生物,但也是不会爱上恶心事物的生物,既然这样就只能用排除法,去爱上能爱的某些事物生存下去」

「————」

脑袋一片看空白。歪起头,无法理解吐露出本世纪最大发现的怪物。

想要现在马上离开这里。连一秒也不想和对方呼吸同样的空气。不想看到她。不想感受到她。不想听到她的声音。连记忆也不想留下。

——因为,眼前的怪物,正爱着菜月·昴。

不光是昴。变成黑龙的牺牲者,变成苍蝇的群众,脚踩在地的库珥修,屋顶战斗的尤里乌斯,还有在广场上战斗的嘉飞尔、威尔海姆、李嘉图、巨汉和女人的剑士,都市里的所有人,她都爱着他们。

正因为爱着对方,所以努力地想要被爱。这便是这怪物爱的方式。

这除了说是本能上的强人所难还能说什么。

「仁慈温柔的我,也是位坠入多条爱河的女性哟。一人独占这世间所有的爱与尊敬,但绝不疏忽为了被爱的努力。如果是为了被爱,我会变成你喜欢的我。为了让你只看我一人,从你的兴趣中剥夺除我以外的其他事物。原来爱着谁我都不介意。反正到最后,你也会爱上我。我是不会怠慢这方面的努力的。增加我自身的魅力,增加增加增加增加增加增加增加!减少除我以外,碎肉的魅力,减少减少减少减少减少减少减少减少!」

「……乾脆,杀了我吧」

「哈?为什么?我可是博爱主义,才不会做杀人这种野蛮的行为啦。无论是多么无能的碎肉,在爱我这一点上还是有价值的……我承认我的欲求稍微有点强。所以,哪怕是多一个人也好,多一秒也好,多说几句话也好,我希望你们爱我。吶?我的愿望,只有这一个」

————。

————,————,————。

————,————,————,————,————。

「我知道了」

「喔,能理解我了吗?那么,尽情赞美我,然后用爱融化我,变成我喜欢的肉块……」

「去死」

甚至连思考的余裕都没有,昴只希望眼前的怪物去死。

她是敌人。除此以外的情报,都不想知道。

挥动鞭子,敲打脚边。被乘虚而入的怪物瞬间往后退去,终于将库珥修从骯脏的怪物那解放出来。靠近过去,抱起库珥修。

今天已经是第几次了。抱着她轻盈的身体,一口气往后跳去。

看见这光景,卡佩拉眼中充满了强烈激烈的憎恶。

「看吧,结果雄肉还是想要雌肉,想的体液横流不是吗。别不承认哟。别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就是喜欢漂亮的吧。喜欢可爱的。喜欢温柔舒适的。少装模作样了啊!!」

「呜,噢!?」

怒视向后跳去的昴,卡佩拉口沫四溅地伸长双手。

其中一只手变形成蛇头,另一只手变成狮子头——伸长的异形之头紧追向昴,张开的尖牙想要撕咬上去,在破败的房间内爬来爬去。

——右脚再次出血。没有疼痛。即使脚废了也不在意。全神贯注地守护住手中的这份温暖感触,昴运动神经全开来回避卡佩拉的追击。

「和你一对的雌肉就这么重要吗!那就好好地捧在手里,抱紧别松手了!诱惑男人的身体!引诱同情的眼神!轻声撒娇的嘴唇!舒适美丽的肉、肉、肉!欲罢不能所以才这么拼命的吧!」

「——,别胡说八道卑鄙的家伙!我和她不是这种关系!」

「吵死了!想说自己什么都没想过吗?敢发誓一点、一秒、一些些的下流想法也没有过吗?要是有一秒这么想过,那就已经是雄肉和雌肉的关系了不是吗。有什么不同!说啊有什么区别啊!」

蛇的尖牙,狮子的下巴,龙的尾巴,巨兽的手腕,怪鸟的羽翼,在房间内肆虐。

漏出苦鸣,昴在这肆虐的破坏之中寻找胜机。即使想要脱离,但站在出口处的是卡佩拉那边。而卡佩拉的身体膨胀、缩小,女性·少女·少年·老人,眼花缭乱不停转变,形成一种非现实般的异常氛围。

「不想抚顺她的头发吗?不想触碰她的嘴唇吗?不想抱紧她的身体吗?这些骯脏下流的想法,你们这些家伙不总是说些漂亮话用爱来粉饰吗。呸。别把爱误认为成是美丽的事物哟。你们不就只是擅自把邪恶的情欲用美丽辞藻来粉饰沉浸在愉悦之中不是吗」

闪耀着狂气的瞳孔盯着昴,卡佩拉的身形完成了最为可怕的变化。

月光下闪耀的长长银发,犹如宝石般的兰紫色眼睛,美丽雪白的肌肤,以及纤细修长的手足和凹凸有致的体型。细节上还有些出入,但出现在眼前的是——,

「不敢公然宣之的下流情欲!别用爱这种话来掩盖哟。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这就是我为了被你爱而做出的努力!看到这,还能说的出口吗。还敢这么说出口吗?约定俗成的来反驳啊!」

仿照美丽银发少女的形象,用她不可能做出来的神情,怪物大吼到。

「——我爱她是被她的内心所吸引!她高尚的品格、温柔、仁慈的内心、广阔的胸襟、天空下的笑脸、舍己为人的态度、不抱怨不平的坚强、只愿意在我面前流露的软弱、迷人的眼神、轻声细语爱意的嘴唇、握住手掌的温暖感触、每当互相触碰时心脏的鼓动、风中飘扬的美丽秀发!坚信是命运让两人彼此连系。只有她愿意认同我。难过的时候愿意陪在我身边。教会了我真正重要的事情。永远永远在一起。从今往后想要一起看着一样的风景,感受着同样的心情一起生活下去。约定好了。不会忘记誓言。知道我那不能让他人瞧见的另一面。只有她知道真正的我。在她面前不用带上自己的假面。其实知道我真正寂寞的内心。让我忘记过去艰辛的回忆。教会我喜欢他人。流下的泪水你愿意为我拭去。在许许多多的人群之中愿意注视着我。让我见到了从未见过的景色。只有你理解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和你在一起便是我的全部。是你使得我胸口发烫。和你在一起一切都看上去这么鲜艳美丽。没有你我感觉不到幸福。已经无法独自一人活下去。在满是谎言的人生中只有这份感情才是货真价实的」

宛如诅咒一般的言语,银发怪物随着每一句说出口的话表情越是逐渐死去。

但是,在吐露这没有尽头无数的爱之动机后,抬起头的卡佩拉露出或美丽或可爱或淫乱,以及爱恨交加的复杂奇怪表情,大叫到。

「——全部全部,不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吗!」

「————」

「别就知道说得好听!什么内在啊性格啊怎么怎么样,合不合得来相性什么的罗里吧嗦烦死了!反正还是看外表外在的吧,正因为外形看上去刺激了你的肉欲所以才会被这块肉吸引的吧!要真是因为爱而相结合,那这悦耳动听的辞藻来粉饰,柔情的目光彼此注视,互相述说光明未来想象的对象就算变成苍蝇,也试试看会

不会去爱啊!会去爱吗?不可能的吧!?觉得恐怖吧!?感到恶心吧!?只有止不住的厌恶感吧!?你之前明确地这么说过!」

怒涛汹涌的谩骂和妄言和被害妄想,以及嫉妒和憎恶和明哲保身。

破口大骂,失去理智的卡佩拉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唤,一边破坏房屋。

大蛇的威胁,狮子的咆哮,卡佩拉的叫声也都早已听不见了。

吵杂声化作狂风暴雨,房间到处都开始崩落。被冲击吞没,烟雾粉尘笼罩,连自己处于何种状况也看不清。

脚还站在地板上吗。残破的右脚还没事吗。能确认的只有,手中女性的鼓动为昴全身注入力量。

可是昴的奋战,也到此为止了。

「碎肉,看着本姑娘!」

「——噶啊啊!!」

突破烟雾,猛地冲过来的狮子头,其尖牙咬住昴的脚。

已经身受重伤的右脚,受到狮子尖牙的攻击大腿部被撕裂,化为乌有。超越菲利斯秘藏招数的效果,大脑因失去腿部的剧烈疼痛沸腾起来,双眼充血。

昴倒了下去。库珥修也从手中滑落。疼地满地打滚,血流横溢。已经不是能按住伤口的程度了。脚没了。血像瀑布一样流个不停。

快要破碎凋零的内心理解到,这些全部都是菜月·昴生命的残量。

「哈啊,头好疼。好像不小心兴奋地失去理智了。真难为情。咔呀哈」

脸朝上躺着的状态下,昴正两眼翻白,虚弱地痉挛着。

虽然手掌按在伤口上,可根本起不到止血的作用。不过,出血的势头逐渐减弱。这是因为身体内的血全都流出来了。

很快就会死去。熟识的『死』之感觉,很快便会到来。

「啊啦啦,怎么好像快死了嘛。碎肉痛苦呻吟的样子,对十分了解人心苦痛的我来说真是格外心酸的光景吶」

「啊,啊,啊—」

「雌肉那边也一定会死掉呢。我还真是感到遗憾。毕竟是我感兴趣的体态,还想做各种各样尝试的哎。——啊,对了」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明白。有什么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微笑着的怪物在昴身旁蹲下,轻轻地触碰他脚上的伤。

「你会变成多么难看的肉块,就让我来试一试吧!」

这么说着,卡佩拉用另外一只手切开放在伤口上的手腕,让血流了出来。

大量乌黑的鲜血流了出来,滴到昴的右脚伤口处,血和血相互融合。昴的红色鲜血和卡佩拉的黑色鲜血,参杂、溶合在一起,传出一股违背道德的气味。

——紧接着。

「——呲!?噢,啊啊啊噢噢啊噢!?」

「咔呀哈哈!难受吗?喂喂,难受吗?和你那种程度的血液,在高贵程度上可不同喔?不管怎么说,也是混杂着龙之血呢。如果输给血之诅咒,就会发生不得了的事喔。那边的雌肉和你,哪一边能支撑得住呢?」

虽然卡佩拉声音中显露愉悦,但昴什么也回答不了。

处于死亡边缘的状态下,甚至连疼痛都开始模糊起来的时候,突然有股冲击。沐浴到的黑血在昴的伤口上蠢蠢欲动,慢慢地浸蚀体内。

自己将被不是自己的某物所替换。这是不同于疼痛和痛苦的,另一种次元的恐怖——没错,只能称之为恐怖。害怕。害怕。恐惧。

无法理解。连死都不被允许。

怪物说了,库珥修和自己哪一边能撑得住。那么也就是说,她也正品尝着与自己相同的痛苦吗。昴实在过于弱小。什么都做不到。

库珥修、碧翠丝、蕾姆、艾米莉亚也是,大家,大家,大家——,

「欸,咿,咿,啊——」

「咔呀哈哈哈!那么那么那么,又有一个拒绝本姑娘爱意,丑陋悲哀的肉块诞生了吗。那,我也差不多该……」

可怜地眼神眺望着昏过去的昴,卡佩拉缓缓地站起身。

她的姿态又变回金发赤眼的少女——忽然,卡佩拉转过头去。

那边是被破坏的墙壁和窗户玻璃,凉风不断吹拂进来——,

「哎呀呀,真能干不是吗」

「————呲呲!!」

摔落到楼下然后爬上来,发现仇敌的黑龙发出吼叫声,它张开的嘴巴朝卡佩拉放出黑炎。

——瞬间,都市厅舍最顶层被漆黑的火焰所笼罩。

7

——好像听到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艾米莉亚的意识逐渐回归现实。

从迷迷糊糊中慢慢醒来时,最初感觉到的是某种包裹身体的丝滑感触。像是被拥有温暖、柔顺皮毛的动物抱着似,如此舒适的感触。

以前,近距离享受这种感触是每天的必修课,这隐隐约约的记忆传来阵阵刺痛。

「——啊」

因为这股怀念之情,眼角渐渐渗出泪水。

手背擦去泪滴,拋开对这份温暖的依恋,选择觉醒过来。长着长睫毛的眼瞳缓缓睁开,又大又圆的兰紫色眼睛确认了现实世界。

高耸的顶棚,墙壁上遍布着没有见过的装饰物的房间。这里是陌生的场所。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裹在高级毛毯里。

「这里,是哪……?」

一边摇了摇刚醒过来的脑袋,艾米莉亚一边慢腾腾地坐起身。

虽然还略微有点懒洋洋的感觉,不过身体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或不适。这份熟悉的倦怠,是由于过度使用还没习惯的门,魔法使用过多所导致的反作用。

一想到这里,艾米莉亚回忆起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我,在广场和绷带,女人在战斗……」

眼帘里掠过的是全身绷带装扮的怪人——自称『愤怒』大罪司教的人物,是对艾米莉亚带有毛骨悚然般憎恶,以及拥有惊人战斗力的记忆。

虽然有一段战斗是艾米莉亚占据优势,但形势被推翻,猛烈的火焰席卷而来——,

「我,然后就昏过去了。可是,却还活着」

处于劣势,以及之后陷入穷途末路的危机是肯定没错的。即便如此自己还存活了下来,是有谁救了自己。——当然,最先浮现出的是昴的脸庞。

如果说谁会帮助自己的话,第一个会赶来的果然还是昴吧。艾米莉亚自身要是被谁所救的话,打从心底希望是昴。

不过都在昴面前信心十足的打了包票却还输了什么的,快要输给自己内心的羞耻心了。

「呜呜嗯,不是失落的时候。本来就已经落后的我,没有功夫停下脚步反省。要反省也得边走边做」

手贴在雪白的脸颊上,艾米莉亚重新振作起来,离开床。

这张床外加毛毯,肯定有人看护。要向那个人道谢,然后必须问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确认昴他们的平安——,

「咦,诶?我,没穿衣服?」

刚想要精神抖擞地迈出步伐时,艾米莉亚注意到自己意外的毫无防备的身体。宛如美之女神暴露出裸体的艾米莉亚,疑惑地卷起毛毯。

巡视房间内部,没有能披在身上的衣物。

「嗯嗯,怎么办好啊。这种打扮走出去太难为情了……」

害臊,这是代理父亲帕克苦言相劝谆谆教诲自己的单词。帕克不在的现在,安妮罗杰代替讲师后自己还在继续不断学习。

根据其教诲,现在几乎等同于全裸的自己明显是不及格的。

「可是,现在比较担心大家,是特殊情况,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吧」

与大罪司教战斗的结果,必须尽快弄清。以此作为大义名分,艾米莉亚身披一块毛毯离开了房间。

来到走廊,果然自己是身处在陌生的建筑物之中。只是,从先前房间内的内部装饰想象出来的印象有所不同,走廊和整座建筑物笼罩着无生气、冷淡的氛围。

大概,放置着床的那间房间才是异样的。

这么一想,建筑物和房间格格不入的氛围也就说得通了。这栋建筑不是为了让人居住的,是为了运作什么而存在的。

证据就是,侧耳倾听的话会听到轻微的水声,和某种机关的运转声——,

「——啊啊,好像醒了呢。真是太好了。你没有事,我发自内心感到安心啊」

突然有人招呼过来,艾米莉亚略微有点吃惊地转过头。

于是,看到一名青年站在走廊尽头。注视着艾米莉亚露出微笑的是,身着白色长衣的白发青年。

青年欣然地微笑着,坦然自若地往这边走来。

「但是

,一起来就跑出来,真叫人无法认同吶。毕竟刚勉强完自己。要是有什么差池,不是会给今后带来什么后遗症不是嘛。关于这一方面,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以自身为重呢。你看呀,现在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身体了吶」

「那个,你是?」

接连不断搭话过来的青年,他的气势让艾米莉亚瞪圆了眼。

应该是陌生人才对,不过一路疾跑靠近过来这点感觉有点像昴。但是,与昴有决定性的差异,那就是言语中温柔感的有无。

虽然为对方考虑,是昴胆小的美德,可眼前的青年却没有一丝这种美德。关于自己的言行,一副没有任何理由要去巴结奉承他人的样子。

——仅仅通过一次对话,艾米莉亚就对这青年产生了这种奇妙的印象。

只是,青年这边毫不在意艾米莉亚的内心想法,只对她的询问,落落大方地点点头,

「啊啊,也对呢。抱歉抱歉。我只是注视过你的睡脸,而你对我还是初次见面呢。哎呀,严格来说不是初次见面才对,不过要说起缘由就没完没了了。尽管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是受到未来的祝福的,但一开始不能这么马虎草率。我就老实地道歉吧。因为你看,我是个礼貌的人」

「诶,诶诶……」

面对流利有礼能言会道的青年,艾米莉亚的回答有些沉重。

这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被他那坚定的态度所压倒,但在此之上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严重的违和感侵蚀着艾米莉亚。这是,来自遥远意识的呼唤。

——这名青年,感觉,自己在哪里,在哪里有见到过。

「难得的场面在这没有情调的走廊也非常遗憾呢。不过我觉得,在不久的将来,回顾此时也应该会是非常特别的一瞬。每一天细微琐碎的幸福,仅仅如此人便会得到满足。若是与你我想就会更加感到满足哟。你不这么认为吗,艾米莉亚」

「我不记得有向你做过自我介绍……那么,你是?」

「啊呀,对不起呀。心情一激动起来,不知不觉就会看不清周围是我的坏习惯。只有这,我有时会觉得自己这感受性丰富的性格有些可恨吶。不过也许是这次,你实在是让我对你痴迷忘我了。啊啊,名字对吧」

实在是拐弯抹角不断地绕圈子,青年的发言终于回归正题。

从他身上感到的不安,以及对他的存在有所印象的奇妙违和感——尽管对两边都感到费解,艾米莉亚的视线却盯紧了青年的举动。

直觉到,他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关乎到艾米莉亚的生死。

在艾米莉亚的面前,青年张开双手,恭敬礼貌地行了一礼。

「我的名字是雷古勒斯·科尔尼亚斯。大致上,是某个集团的,管理者之一。不过,这件事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对你来说,在认识我之后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我是你重要的丈夫,你是我深爱的第七十九位妻子这件事。」

「……欸?」

报上姓名的青年——雷古勒斯一脸陶然舒畅的表情宣告到,艾米莉亚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艾米莉亚迷惑地皱起眉。然而,雷古勒斯无视她的这种无意识的拒绝反应,望着裹着一块薄布的艾米莉亚说,

「你这打扮有伤风化呢。会立刻派人给你换衣服。请放心。为你换衣服的人是和你拥有相同立场的,我的妻子们。嫁衣的穿戴方式也都很熟悉喔」

「嫁衣,是什么意思?呜呜嗯,比起这个,你的妻子……」

「对了,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真是的,差点就忘了」

如同字面意思,根本听不进人话的雷古勒斯抓住艾米莉亚的肩膀。他指尖的力量使得艾米莉亚皱起了眉毛,但是青年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一味地靠近直到各自的额头快要碰到一起前,深深地窥视兰紫色眼睛。

「重要的,有个重要的问题忘记问了。婚礼在这之后再办。艾米莉亚,因为是很重要的问题,所以认真回答我。是对我们的未来非常重要的事」

「————」

面对这份甚至有些异样的压力,艾米莉亚咽了口气,保持沉默。

是认为艾米莉亚的沉默代表了默认吗,雷古勒斯浮现出微笑。

微笑地说到。

「——艾米莉亚,你是处女吗?只有这一点,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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