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纠错建议 | 阅读记录

第十八卷 第三章『最新的英雄和最古老的英雄』

Word模式

上班族必备
热门推荐:加载中...
宽度: 字体: 背景:

1

「——啊啊,挺好看的。果然和我想得一样,白色很适合你呢」

「……谢谢」

看到换上白色礼服的艾米莉亚,雷古勒斯一脸满意的表情。

换完衣服离开衣装间的艾米莉亚被一百八十四号带到了雷古勒斯等待着的个人房间。

「——」

房间内部装潢异常华美多彩,与建筑物正体无机质的印象相距甚远。这大概是雷古勒斯的兴趣吧,艾米莉亚对此皱皱眉。

其次,雷古勒斯的服装也同走廊时见到的不同。纯白色这点还是一样的,不过眼前的是通常说的礼服,类似于礼装。

注意到艾米莉亚的视线,雷古勒斯轻轻抬起自己衣服的袖子。

「因为是重要的结婚仪式。虽说像平时一样不做什么打扮也可以,但不能因为这种无聊的执着让你蒙羞。互相体谅,互相谦让的关系才是理想的夫妇。当然这种程度的小事没必要让你多操心。不过,如果是为了你,多少接受一点变化的度量我还是有的。希望你能了解我宽阔的胸襟」

雷古勒斯依然还是不顾他人,一味地自说自话。

光听他所说的内容本身的确是正确的言论,不知为何却让人感觉难以去肯定,艾米莉亚自己也搞不懂为什么。

只是能明确的是,眼前的男人确实是大罪司教之一——多亏了『恐吓广播』和一百八十四号才弄清楚的事实,在理解这些的基础上与他面对面,他身上散发的非比寻常的存在感绝不能轻视。

——这是,本能敲响的危及生命的警钟。

生命受到重度威胁的事实摆在眼前,对此艾米莉亚的——不,全人类的灵魂都感到恐惧,乞求饶命。异物感正来自于此。

「愁眉苦脸呢。无精打采的表情不适合你哦。……忧愁的脸蛋虽然也蛮可爱的,不过并不是最可爱的表情。难道有什么担心的事吗?」

「——」

一瞬,雷古勒斯触碰到了身体僵住的艾米莉亚的脸庞。虽然没打算移开视线,但原本相距几米的距离被瞬间拉近。

雷古勒斯闭起一只眼看着表情僵硬的艾米莉亚说,

「一百八十四号,换衣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恕我冒昧,可能是刚才卡佩拉大人广播的影响」

「广播?啊啊,那个吗。那肉食系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我都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了,不过女孩子第一次听到的话也是会感到不舒服呐。我都忘了这事啊」

代替一言不发的艾米莉亚,一旁站着的一百八十四号被雷古勒斯询问。是提前准备好了这种意外问题的回答吗,一百八十四号流利的回答得到了雷古勒斯的认可。

脸上带着厌恶和蔑视的表情,「真讨厌呢」用鼻子嗤笑。

「她就一自卑感的结晶,对『自己』的理解肤浅的毒妇,她的粗鄙之言不用多在意。你和那种没有被人爱的价值的女人不一样,你拥有我爱的外貌。你自出生便是比她高级的生物哦。自信一点」

「那个……」

「心情还没恢复吗。那个肉食女,真是碍事。看到她那丑陋的长相就提不起劲,之后必须得直接去向她抱怨呐。那这件事先暂时不管了……结婚仪式迫在眉睫,要怎么做才能让新娘的心情变好呢?」

听到雷古勒斯歪过头询问过来,艾米莉亚左思右想如何作答。

——现状,艾米莉亚能选择的选项大致分为两个。

一是打破从『恐吓广播』中得知的,自己等同于人质的立场。事实上,摆脱一百八十四号的监视逃走并不难。

只是,如果这么做了,水门会被打开,都市会被淹没。要说雷古勒斯会不会因为艾米莉亚一人就选择打开水门,就艾米莉亚判断这非常有可能。

以赌博来说,可能会造成的损失太过巨大。因此,这一想法不得不驳回。

虽然也有在此打倒雷古勒斯的奇策——但这大概是不可能的。艾米莉亚一人是赢不了雷古勒斯的。本能上便能理解。

归根结底,棋差太多招。所以,艾米莉亚只好选择另一个选项。

——切急切躁,收集情报静候时机这一痛苦的选择。

「表情很苦恼呢。我现在,在问你要怎么做才能讨回你的欢心,没法回答吗?确实,在举行结婚仪式之前,我和你还不是正式的夫妇。但是,事实上我们是站在同等立场的。那么,为了丈夫妻子该怎么做?也为了今后和谐的关系,你是不是应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啊,对不起。是呢。……可能有点累了。可以休息会吗?」

「累了?」

面对默不作声的艾米莉亚,雷古勒斯很快便急躁恼怒,语速加快,竖起眉毛。「累了,累了吗」他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反复地说着同一个词,

「——原来如此。这怪我不够细心呢。抱歉,我会好好反省的。发生各种各样的事,当然会感到疲劳。既然如此,回屋子稍作休息吧。仪式用的婚纱不是你身上这件,你就穿着礼服躺会也没问题哦。会场的准备就由我和妻子们去筹备」

「会场……」

「啊啊,就是这栋建筑旁边的圣堂。挺朴素的还蛮适合我们的。我和你的结婚仪式就在那筹备。妻子们总动员,欢迎新家人。你也觉得很可靠吧?坚强又美丽,是我自豪的妻子们哦」

自豪地点点头,雷古勒斯打开房间的窗户。他招招手,艾米莉亚来到他身旁,看向窗外,能看到一旁建筑物的样子。

矗立在那的是圣堂——正确来说,是举办结婚仪式等典礼的场所。

从敞开的大门和墙壁上采光用的大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圣堂里有许多忙忙碌碌的人影,装饰和备用品等不断地被搬入,可以看出仪式的准备工作正庄严隆重的进行中。

并且忙于筹备的女性,全都是精心打扮过的美丽女性。

「我的妻子总共有二百九十一人……悲痛的是,也有很多死别的妻子。如今,在我身边的妻子只剩下五十三人,算上你的话就是五十四人。我对每位妻子都抱有同等程度的爱哦。这是理所当然的。偏爱某一个人这种爱情观,实在是太扭曲了。我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不合情理的事的。以决定好的方式注入相同程度的爱。——我会平等地爱你和她们」

「谢,谢谢。……我会铭记,在心」

怎么回答才是正解,艾米莉亚战战兢兢地摸索着答案。对此艾米莉亚却有些惊讶。自己简直不就像是在害怕雷古勒斯的一百八十四号。

一直接触着这份凌厉的暴虐氛围,再坚强的内心也会有所磨损。这才是夺走雷古勒斯妻子们勇气的原因吧。

「好孩子。回房间去吧。准备好了,会让人去喊你的」

幸好艾米莉亚不带反抗的回答,没有刺激到雷古勒斯的神经,他单纯地担心艾米莉亚的状况,指示艾米莉亚回屋。

艾米莉亚听从指示离开了,和一百八十四号一起走出了房门。就这样直接回屋,思考如何打破现状的策略——,

「话说回来,我在想啊。——虽然没有注意到新娘的疲劳是我不够细心,但一直待在她身旁的人最应该察觉到吧,不这么认为吗?」

「——」

这时,从正要打开门的艾米莉亚背后传来了声音。瞬间,毛骨悚然的寒气窜了上来,艾米莉亚迅速把伸出去的手抓向了另外某个事物。

「——危险!」

「诶?」

叫声令被抓住手腕的一百八十四号大吃一惊。艾米莉亚用力把她轻盈的身体拽了过来,抱起她往旁边跳去。

——紧接着,一百八十四号之前站着的位置有一道风划过,墙壁和门像是被巨人的手掌挥过粉碎四散。地板被一路挖空,破坏威力传到石道走廊,径直穿过。

「——」

破坏之力撕碎空间,房间入口处被肆意蹂躏。见到这压倒性的破坏力,抱着 一百八十四号的艾米莉亚一时无语了。怀里,一百八十四号也意识到这破坏之力是瞄准了谁,身体僵硬蜷缩起来。

然后仅仅只是轻轻挥动了下右手的雷古勒斯,对着两人歪过头,

「抱歉抱歉。一不留神就这样了。——你们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

「那我还有事要做,去其他房间啦。啊啊,你在仪式举行前,把头发扎起来会不会比较好啊。我觉得那样会更有魅力。你现在这样已经很漂亮了,不过该努力变得更加漂亮不是吗。当然,我满足于已经满足了的现状,可也不会否定想要变得更好的努力。我认为,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尽心尽力,是作为一个人最低

限度的礼貌呢」

刚才一瞬间的破坏,像是不存在一般的发言,雷古勒斯对艾米莉亚露出笑容,随后丢下互拥在一起的妻子和妻子候补,离开了房间。

「刚才那个,到底怎么回事……?」

远去的白色背影离开后,艾米莉亚一边吐了口长气一边嘟囔到。

真的让人完全搞不懂。行凶的理由也好,破坏的手段也好,两重意义上的搞不清楚。

「……非常感谢你,救了我」

这么说着,一百八十四号从发呆的艾米莉亚怀中挣脱出来。她从之前的动摇中恢复过来,整理好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站起身。然后开始收拾起被雷古勒斯破坏的房间门。

「等等!你这样,好奇怪啊!明明你刚才差点被杀了!」

艾米莉亚反应过来刚才的一瞬是要杀了一百八十四号,便对立刻开始打扫的她提出抗议。

确实雷古勒斯的存在十分具有威胁,他的行动和发言很可能强制性要求了外人所不知道的一些规定,但即便如此。

「要是我没拉开你的话,你整个人都没了。你的身体都在颤抖」

「颤抖,又怎么了?我已经表达过谢意了。请不要再对我提更多的要求了。这样是侵犯我的权利不是吗?」

「我没在说权利啊义务之类的!而是更加重要更加严重的事!」

顽固的一百八十四号不愿意坦率面对艾米莉亚。艾米莉亚也明白过来了,像这样锁上心扉正是她自卫的手段。

虽然理解,但理解和能不能接受是另一回事。

「雷古勒斯说过立场平等。那圣堂里的夫人们也都是像你一样吗?大家都害怕着雷古勒斯,观察他的心情,小心翼翼度日?因为是妻子,所以即便会被杀也要默默接受……这样太奇怪了!」

「只是,有夫妻这么个形式而已。如果受到同样的遭遇,你也会慢慢习惯的。……习惯不了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面对拼命劝告的艾米莉亚,做出回答的一百八十四号却没有转过头来。甚至让人感觉到她拒绝的背影,透露出已经多说无用,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人的含义。

「这样太奇怪了……结婚,不是会非常非常幸福,不是幸福的人们所做的事吗?可在我看来,无论是你还是其她人,都不幸福。是我,搞错了吗?」

「——。诶诶,是你搞错了。即便不幸福也可以结婚。即便没有相爱也可以结婚。只要一直在一起,就能成为夫妇。——习以为常就是夫妇」

一百八十四号并不否定,自己现在的立场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在此基础上,肯定了自己现在的立场。这是种扭曲、错误的存在方式。

结婚、夫妇应该是想要结婚想要成为夫妇才对,而不应该是去习惯的。

「请遵从老爷的吩咐。回到房间,好好休息。脱掉礼服也没有关系。请在仪式前,扎起头发」

「——」

说完,一百八十四号集中精力收拾瓦砾,打扫房间。艾米莉亚即使想要去搭话,却也想不出什么正确的言论。

对雷古勒斯无计可施的现在的艾米莉亚,无论说什么,都没有任何说服力。

像是在不甘似的,艾米莉亚将打算伸出去的手缩回来,紧紧握拳。

——用力地、用力地,握紧拳头。

2

「——很好,这样就准备好了!」

用握紧的拳头擦擦汗,艾米莉亚对眼前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点点头。

被一百八十四号拒绝,回到寝室的艾米莉亚,被自己的无力所击垮赌气躺下休息了,当然没有采取这种可爱的闹脾气方式。虽然因自己的无力而感到消沉是事实,但更为振奋起来。

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由分说被逼迫听从的一百八十四号和雷古勒斯其他的新娘们不管。艾米莉亚燃起了这般斗志。

然而,无论如何叫唤胡闹,大概也无法挫败雷古勒斯的锐气。即便以暴力对抗暴力,也只会败给更为强大的暴力。

因此艾米莉亚寻找起其它办法,决定像昴学习。

「如果是昴,不会什么都不考虑就莽撞行动。首先,必须做些准备」

艾米莉亚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眼前的床——上面躺着的是,与艾米莉亚长得一模一样的冰雕,并且盖着被子,伪装成睡着的样子。这样暂且若是从门口向房间内窥视,应该是不会识破的。

而且要说到艾米莉亚是为了什么装出自己在仪式前睡觉的样子——,

「好了」

顺利地爬出窗户,艾米莉亚准备出去收集情报。

艾米莉亚抬起手,在建筑物的外墙上生成冰梯,身轻如燕地成功脱离。虽然能就这样直接逃走,但却因为各种缘由打消了这种念头,开始探索起周围的环境。

「这里果然是水门的控制塔呢」

总之,最先来到建筑物顶端的艾米莉亚,掌握清楚了自己被囚禁的场所的总体情况,确认到与自己记忆中的控制塔相一致。

——控制塔被占据,大水门的开闭手段握在魔女教手中。像是夸耀这一事实,塔顶上飘扬着不详的红色旗帜。

而且这红色的旗帜,其它三座控制塔上好像也有。

「四座塔同时被夺取,所以才难以采取行动呢……」

眯起兰紫色眼瞳,艾米莉亚看着远处其它的控制塔,陷入沉思。

仅仅打开一扇大水门,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水灾。现在,艾米莉亚即便冻住这座塔使其丧失功能可也还有三座。

「要是有四个我就好了……」

这样便能一次性冻住四座塔。而且如果有四个自己,两个人负责互相教书,一个人学学料理,一个人还能和昴聊天。尽管这样能一口气解决许多问题,然而世界却不会这么如人所愿。

「再怎么烦恼也只有一个我。……所以,要找人齐心协力」

艾米莉亚可靠的伙伴们,以及王选候补者们肯定会为了夺回都市而采取行动。无论哪一个,都比艾米莉亚更聪明、更强、能做到更多的事。

可是会稀里糊涂被敌人抓住的大概只有艾米莉亚了吧。也就是说,除艾米莉亚以外,敌人内部不会再有自己人了。

——自己是独自一人。自己粗心大意孤立无援。身处敌人阵中。

将这般绝望的状况反过来考虑。这才是从菜月·昴那学到的做法。

「旁边就有圣堂,所以这里应该是三号街的控制塔……如果说有好几个大罪司教,那要是能掌握到谁在哪座塔里就应该能派上用场吧」

就艾米莉亚所能设想到的是,比起实力上的差距,相性问题对战斗的胜负影响更大。

雷古勒斯和西里乌斯虽然是强大的敌人,但己方根据组合搭配是能取得胜利的。遗憾的是,艾米莉亚找不出方法打倒雷古勒斯这般强大的存在。

「只要告诉昴他们雷古勒斯的事,他们应该能想出办法的」

对此抱有绝大的信赖,艾米莉亚认为自己应该先完成自己的任务,跳到房顶上。

白色礼裙的下摆随风飘舞,艾米莉亚利用冰梯一口气下降。她那身姿从旁人眼里看来,无疑会认为是人类智慧所不及的魔女的所作所为,然而如今的都市中,有勇气抬起头目不转睛看着高举魔女教旗帜的控制塔的人,没有几个。

承蒙这无常的恩惠,艾米莉亚在控制塔上飞奔。

3

「——我说啊,你觉得我刚才,是想说这么无聊的话吗?」

听到这焦躁声音的瞬间,艾米莉亚生成一块巨大的冰之踏板着地,背靠外墙屏住呼吸。——离得很近就在背后,圣堂的一个房间里传出雷古勒斯的声音。

——在短短的时间内,在控制塔周围来回飞奔的艾米莉亚取得了不少收获。

首先是,控制塔的周边除了雷古勒斯以外的魔女教徒——不算他的妻子们的话,没有发现一个类似的身影。该不会真的没人吧,艾米莉亚悄悄地靠近了大水门控制装置所在的房间,可以说塔的警备形同虚设。

是疏忽大意还是从容富裕,亦或是考虑到雷古勒斯一人的战斗力,这种程度的警戒是情理之中吗。不论如何,除了雷古勒斯以外不需要多加警戒可谓是喜讯。

不过,仅仅这些情报还不够。必须要得到更加决定性的情报才行。——而听到雷古勒斯的声音正巧是在考虑这些的时候。

房间窗户外下方近在咫尺的位置上做好立足点潜伏着,艾米莉亚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内部情况。雷古勒斯在和谁说话,但突然充满了紧张感。

如果,不快的雷古勒斯的说话对象是某位

妻子,也许会像对一百八十四号时的杀气对准对方并袭击。假如艾米莉亚的反抗意愿会暴露出去,也一定要上前阻止。

「——」

闭紧嘴唇,艾米莉亚手中创造出冰镜,偷窥房间内部。冰冷的镜面上映照出的是,位于圣堂二楼的内部人员的休息室。

不同于控制塔,圣堂内部装潢很符合仪式典礼会场的庄严氛围,休息室虽不奢华,可也有种壮丽平静的印象。

——若是撇开站在正中心,身穿白色服饰散发鬼气的人物的话。

「……没有其他人?」

艾米莉亚拿着冰镜,环视室内一圈皱起眉。室内除了雷古勒斯再无别的人影。那么刚才是在大声的自言自语吗。虽说这也完全不意外,不过仔细观察的艾米莉亚很快便注意到并非如此。

雷古勒斯确实是在和谁对话。——面朝着他自己手中的镜子。

「我都说过好几遍了吧?我只是为了迎娶命中注定的新娘才来的。然后,与她邂逅之后举行结婚仪式。结婚是该得到祝福的,即使有个万一也不应该被打搅。会做这么阴险事情的,只有羡慕嫉妒恨他人幸福、拥有卑贱思想的人。不用说,我早就知道你们都是这种垃圾」

完全感觉不到礼貌待人的态度,雷古勒斯正通过镜子在和谁对话。

那镜子是『对话镜』——是能和身在远方持有镜子之人对话的『魔法器』。雷古勒斯正是使用它,与不在此处的某人进行谈话。

「我对你们的行动并不感兴趣,我啊。只是,水门的开放……请不要做。不是在预定之中的事。擅作主张让我的新娘们感到不安,特意准备的结婚仪式都被糟蹋了。让新娘面带愁容,玷污了我人生中幸福的结婚仪式这最为愉快的舞台……这是严重侵害了我的权利」

雷古勒斯边说,焦躁感越发严重。尽管因他散发的氛围感觉后颈犹如灼烧,艾米莉亚猜测雷古勒斯谈话的对象应该是魔女教。

而且看来还是与先前造成都市大水灾有关的人——,

「——」

「你在的塔,从我这边看正好在一条直线上」

此时在和镜子对话的雷古勒斯突然打开窗户。挨着正下方的艾米莉亚被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得差点发出悲鸣,忍耐住了。内心一边祈祷着头顶上的雷古勒斯不要察觉到,一边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偷听对话。

幸运的是雷古勒斯没有注意到艾米莉亚的存在,依靠在窗边继续对话。

「在这种目视得到的距离下,从我这可是能轻易地毁掉你那座塔。忠告你一句,可别认为我和你是同级别的。这是命令,铭记在心……什么?」

艾米莉亚从注视着远处景色的雷古勒斯的言语中,掌握到镜子对面之人位于都市对角处的控制塔内。此人是——,

「打开水门的人不是你?喂喂,你这是在找什么借口?刚才广播不还一副不得了的口吻威胁过了吗。然后你现在说不是你,有什么说服力啊。……别撒这种显而易见的谎,丑陋的肉食女」

「——」

「嘛算了。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要求了。通过你那拙劣的演讲,我也不认为都市里的那群人会来妨碍我和新娘的结婚仪式。……会场的准备一旦结束,我就举行结婚仪式,然后就此退场了。你就尽量,在那之前完成自己的目的吧」

不屑的说完话,雷古勒斯盖上了手中的对话镜。

接着,雷古勒斯一人,眯起眼望着窗口远方的景色,抓住自己的刘海说,

「说什么有老鼠四处乱窜,荒谬可笑。对自己的疏忽置之不理还装作来忠告我,完全一种小人物的矜持之类的感觉,不过如此。自己被别人玩弄一番,本性就如此堕落,适可而止点吧。我看堕落的还不光是你那本性吧」

雷古勒斯打从心底感到憎恶,谩骂着与自己同属一个阵营的人。

窗外,只有听到雷古勒斯这些嘟囔的艾米莉亚,确确实实了解到,雷古勒斯与他人的隔绝、和谁都绝对水火不容的阴暗绝望。

与此同时——,

「——老爷,现在方便吗?」

「……进来吧」

传来一阵敲门声,听到雷古勒斯的示意女性走进休息室。

不是一百八十四号,不过也是一位打扮的非常美丽的女性。带着冰冷感情的眼神和表情,一眼便能看出她也同样是雷古勒斯的妻子之一。

「会场那边进展顺利。现在正准备着手内部装饰……因为里面的具体事宜老爷说过要由老爷来直接指示,所以上来请您了」

「啊啊,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也对呢。没错。就这样吧」

面对抓着裙子低下头的女性,雷古勒斯一边反复念叨一边点头。离开窗边,雷古勒斯带着这位女性一同出了休息室。

听到关门声,雷古勒斯的气息渐行渐远。休息室一片寂静。

「哈啊……好险。差点就要发出声音了」

捋了捋胸前,感到一片寂静的艾米莉亚纵身一跃,从窗口进入房间。虽然魔力量还绰绰有余,但刚才的攻防之下,精神上的消耗相当剧烈。像是爬过一座山似的深呼吸,艾米莉亚整理起偷听到的内容。

「从这边能笔直瞧见的控制塔……这里是三号街,所以正面的是一号街的控制塔。——根据刚才的对话,在那边的是『色欲』的大罪司教」

站在雷古勒斯之前所在的位置,从窗口眺望相同景色的艾米莉亚如此确信到。

尽管没有听到姓名,但既然提到『播放广播的当事人』,再从『肉食女』这一蔑称考虑,对话镜的对面毫无疑问是『色欲』的大罪司教。

这下能断定『色欲』在一号街,而雷古勒斯在三号街。虽说只掌握到这点情报,不过这样多少也大概能帮到昴他们吧。

问题是——,

「该怎么,将这些事告诉昴他们,呢」

抱着手,艾米莉亚不知如何是好地歪过头。

共享入手的情报可以说是最大的难关。纵使好不容易掌握到有用的情报,没有传达手段就没有任何意义。

艾米莉亚所能想到的方法是,比如在控制塔顶部制造一块巨大的冰板,在上面写上大字来传话,可这样会让很多人看到,会失败的。

干脆艾米莉亚直接紧急赶往大家所在的位置,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到这里如何。

「溜出去这么长时间,到底还是会露馅的……」

虽然雷古勒斯的警戒确实形同虚设,指望这些的基础上采取行动和之前的莽撞无谋没有任何区别。不能将许许多多的人命压在这种危险的赌注上。

「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奇怪?」

绞尽脑汁的艾米莉亚不由得环视休息室,皱起眉头。房间内和通过冰镜窥视到的没有什么不同,但发现了里面书桌上有样令人在意的东西。

那是丢在桌上,杂乱无章倒在桌上的『对话镜』。

先前雷古勒斯所使用的对话镜,被他当做没有用处的物品乱丢在一旁。拿起书桌上的对话镜,艾米莉亚来回把玩起来。

「这个『魔法器』很便利,无论跟哪面镜子都能联系……」

很不巧,对话镜并不是如此便利的『魔法器』。能够对话的对象,终归只有运用了成对术式的对话镜。其中也不一定是一对,存在一对多的对话镜,基本上来说镜子能够通话的对象是指定好的。

就算启动这个对话镜,能连上的对象只有『色欲』的大罪司教。

「如果能和『色欲』聊一次就好了」

现在做不到冷静谈话,只会暴露艾米莉亚的单独行动。因而,现实层面来考虑,只好放弃利用对话镜共享情报的作战了。

或者现在打碎这面镜子,雷古勒斯也许就没有办法和其他魔女教徒取得协助了——,

「可是,不打碎镜子感觉他们也不大会一起合作,该怎么办呐」

不能在此冒险,让雷古勒斯确信有『老鼠』存在。艾米莉亚怀揣着这些苦恼左思右想的时候,情况出现了变化。

——放在书桌上的对话镜启动了,白色光芒从盖着盖子的镜子内部散射出来。

「哇」

吓了一跳的艾米莉亚不由得向后退一步。然而,在此期间对话镜的光芒也在闪个不停。这是镜子对面的人正在等待接听的反应。

之后只要等这边打开镜子即能连接上。——艾米莉亚难以做出判断。

这是理所当然的,对方是魔女教相关人员,而且很可能是『色欲』。接听通话没有任何益处。但是,之前雷古勒斯因为使用对话镜泄露了各种情报。不能一概而论,对目前的状况是否

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待商榷。

然后在一顿烦恼考量之后,艾米莉亚选择的是——,

「——啊啊」

将对话镜背对自己打开镜盖。如此便能在不让对方看到艾米莉亚真容的状态下联系上对方。虽然对方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劲,不过要是一不留神说漏些什么那就太幸运了。

可是事与愿违,事情的发展朝与艾米莉亚的意图和预料之外发生改变。

「——哦哦,有反应了。咦,怎么没人啊。搞什么啊?和听说的不一样呐。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诶?」

打开的对话镜传来的声音和预料的不同,是个男人的声音。本以为是『色欲』的艾米莉亚被乘虚而入。

但吃惊的事还不仅仅如此。对镜子里传来的声音有些耳熟。

今天早上在留宿的『水之羽衣亭』也有听到过的声音——,

「——阿尔?是阿尔的声音吗?」

「……喂喂,不是吧。这个套路我可没料到啊」

转过对话镜,看到镜面上的人,艾米莉亚兰紫色眼睛一个劲眨巴。对面是头戴漆黑头盔,普莉希拉的随从阿尔。

阿尔那边也看到了艾米莉亚。看到手拿对话镜的人是艾米莉亚,阿尔即便头盔遮着脸也透露出动摇。

「啊—,真巧呀,小姐。为什么你会拿着这个对话镜啊?」

「其实刚才我在这悄悄地调查。然后,正好发现这个对话镜的时候……对了!」

「怎、怎么了」

「喂,阿尔,你联络得上昴他们吗?我想托你传些话」

对于熟人拿着对话镜的奇迹激动不已,艾米莉亚身体前倾,想要有效活用这个机会。「哦,好」被她的气势吓得往后仰的阿尔说道,

「说的,也是。小姐你平安无事、等待这救助这些事得告诉兄弟……」

「告诉他们三号街的控制塔这,有名叫雷古勒斯、白发男子的大罪司教。还有,在一号街控制塔的好像是『色欲』的大罪司教。三号街这边没有其他的魔女教徒了,但我感觉雷古勒斯很强。千万要小心」

「——」

「要是再能调查另外两座塔就再好不过了,西里乌斯不知道在哪里。不过,毕竟之前的广播有提到条件,千万要保护好碧翠丝哦。然后,还有还有……」

「——等等啊」

艾米莉亚掰着手指,口中叙述着必须传达的事项,在此阿尔打断了她。

「什么?」听到阿尔低沉的声音,艾米莉亚一脸茫然若失的表情回问到。

「我知道小姐你很坚强、超乐天派。但是,我说啊,还有其它更想说的话吧。考虑到现在自己所处的状况」

「这是我绞尽脑汁行动后找到的方法……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才不是啦!不是在说这些……不用这么拼命地去做这些那些的。……现在你不是被囚禁的公主大人吗?」

「嗯……」

阿尔在镜子对面提出强烈的主张,被他的气势所吓到的艾米莉亚眼神动摇。

「不需要这么故作坚强吧。可以向兄弟……菜月·昴,求救吧……」

「阿尔,抱歉呢,让你担心了。不对,谢谢你。——但是,我没事的」

「你说没事……」

「我没有在逞强。而且,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

话到这里中断,艾米莉亚刚强的——不,是自然的露出微笑。

明明独自一人身处敌营,强大的存在近在咫尺,毫无疑问身陷人生中最严峻的绝境。

「——我丝毫不怀疑昴会来救我这件事。所以,为了不让来救我的昴陷入危机,我想要把能帮到他的事都先做好」

「————」

这无疑是艾米莉亚真实想法。昴必定会来救她。

面对这么做的昴,不愿意自己仅仅只是等待救助。这便是艾米莉亚下定的决心。

「阿尔,拜托你了。普莉希拉那边,之后我会为自己任性的请求向她道歉的……」

「……你是真的认为还有以后吗。啊啊,可恶,真是了不起啊」

手指挠挠头盔缝,阿尔一边扣着零件,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刚才的内容,我会好好传达给兄弟他们的。小姐你放心吧,老老实实当个被囚禁的公主大人。之后会有白马王子来搞定的哦」

「不是王子,我觉得是昴会想办法解决的……」

「啊—,你说的对!是兄弟他!是我错啦!想装模作样一番却搞砸了,真羞耻!——真的,老老实实呆着啊。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哦」

「嗯,好的。阿尔也小心点,拜托你了」

玩笑话过后,阿尔认真的忠告艾米莉亚,艾米莉亚对此点了点头。

05

听到最后的一句话,「嘿嗯」阿尔哼了声,关上对话镜。于是,艾米莉亚拿着的对话镜光芒淡去,变成了一个普通的镜子。

「……太好了。这样就能把情报告诉昴他们了呢」

以意外的形式天赐共享情报的良机,艾米莉亚少有的感谢起自己的幸运。

接着艾米莉亚把对话镜放回书桌,注意不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再次纵身越过窗口,从圣堂返回控制塔的寝室。

总之以收集情报为目的,艾米莉亚所能来回移动的距离估计这就是最大限度了吧。对话镜能和阿尔联系上纯属偶然,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么一想,还真是相当走运啊。能够托付给魔女教之外的人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了,而拜托的对象是阿尔,更是在此之上的好运。

——若是阿尔,绝对能完成任务。

「……奇怪?为什么我,会这么自信满满啊」

艾米莉亚对自己将传话委托给阿尔便有种万事俱备的心情感到疑惑。不过,很快她就隐隐约约找出了答案。

阿尔身上总感觉有些地方,和昴给人的印象、氛围很相似。一定是因为这个。

——慌慌张张踏过冰台阶,艾米莉亚没再继续深思下去。

4

——新娘,正等着来带走自己的白马王子。

阿尔如此吹牛说这是艾米莉亚那委托的传话内容。

听到这些,昴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慢慢地咀嚼言中之意说,

「说什么既不是谎言也不是玩笑,你这家伙。艾米莉亚才不会说这种话吧,揍你哦」

「哎哎,主从俩都听不懂我用尽我浑身解数的幽默吗。真的要丧失自信咯」

「关我啥事!你才是,玩笑话适可而止点……」

昴朝着不带任何遮掩表现出灰心丧气的阿尔怒吼。正当他打算直接打探阿尔的真正想法跨前一步时。

「——大将!」

「呜哦!?」

被冲进房间,笔直扑过来的冲击所打断。

受到剧烈冲击昴叫出声,猛向后退防止被撞倒。勉强承受住冲击,昴看向腰间,看到紧紧抱住自己的某人的金发后脑勺。

这声音和发色,昴立即反应过来是分别了几小时的小弟。

「嘉飞尔,你没事啊!你这也太突然了……」

「这是老子的台词太对吧!大将才是,看到大将很危险,老子、老子……」

「哦、喂喂、难道你在哭吗……?」

「没有哭!只是心理差点想哭出来而已……不管是大将、奥拓哥、艾米莉亚大人还有碧翠丝、大家……」

声音结结巴巴、身体保持这脑袋扑在昴身上的姿势,昴担心嘉飞尔是不是在哭,对此嘉飞尔抬起头,满脸皱褶的表情如此说到。

虽说眼睛里勉勉强强没有流出泪水,但耳朵和脸都赤红,已经是到极限了。不过,现在不是戏弄他的时候。实际上能明显感受到嘉飞尔他难以想象的心痛。

同嘉飞尔一块来到普利斯特拉的成员,不是意识不明就是安危不明的状态。更不用说他身处护卫的立场,却只有自己一人健在,嘉飞尔所身陷的绝望连想象一下都令人万分心痛。

结果,嘉飞尔在这数小时间,不听安娜塔西亚她们的意见,埋头于在都市中四处搜寻昴。

「抱歉让你担心了。你看,我现在没事了。尽管有一部分,变得黑漆漆的……」

「哈?黑漆漆?什么意思……」

「你暂且先当没听到。——那么所以,你和嘉飞尔几乎在同一时间点回到这里是偶然吗?」

抚摸着满是疑问的嘉飞尔的头,昴询问站在对面的阿尔。「

这样好吗?」对于这质问,阿尔歪过头说,

「和小弟感动的再会吧?不急我可以等你慢慢来哦?」

「我急躁的性格可在叫我赶紧啊。于是,究竟怎样?」

「既然如此那没办法啦。……啊啊,兄弟和你想的一样哦。先不谈我接受了公主大人的信使这一委托,外面也容不得我随便游荡啦。你懂的吧?」

对昴的提问点点头,阿尔向昴暗示都市的危险程度。

他话中想表达的大概是在街道上徬徨寻找猎物的亚兽等充满敌意的存在。又或是也可能包含了受到西里乌斯权能被冲动支配、失去理性的都市居民。

「所以前往都市厅舍路上的阿尔阁下发现了嘉飞尔?」

「……老子、就只是在搜索被水流冲走的大将。水门打开的关系,街道上一口气被水冲刷了一遍,大将的气味也消失了。即使这样老子也拼命地到处嗅,最后终于找到有点类似的气味……」

「没想到居然是我。哎呀,他那失望的样子也正向让兄弟你瞧一瞧啊。明明我什么都没做错,却搞得我有种罪恶感」

诸如此类,阿尔不客气的这么道来,但对嘉飞尔而言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话。果然嘉飞尔一脸不快,凶狠地瞪向阿尔。

「罗里吧嗦,胆小鬼。老子本来就没有把你带过来的打算。要不是你说有艾米莉亚大人的口信」

「关于这点,我也一样啊。要是没有那小姐的口信,我才不会特地来这一趟。我还得去找公主啊」

加之之前阿尔采取独自行动的宣言,嘉飞尔和他的关系可谓相当的差。昴用手制止极力顶撞的嘉飞尔,故意闯入两人之间。

「别没事逗年龄都不到自己一半的人啊。还有关于普莉希拉,我在四号街那边碰到过。和莉莉安娜……都市的『歌姬』在一起,在各个避难所寻找那个叫舒尔特的孩子」

「不是吧。我和兄弟撞错主人也太糟糕了吧。……她还好吗?」

「状况挺好的。不过那也有点迷」

西里乌斯的权能对普莉希拉无效,本以为是因为她和他人的共鸣性太差,但直到最后才知道普莉希拉似乎也并非完全不受影响。

如此说来,权能的效果因人而异吗,又或是——,

「那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拖拖拉拉的口信……阿尔桑到底从艾米莉亚桑那听到了什么?还是说真的就只是在恶作剧?」

对没有任何进展的话题感到不耐烦了,终于安娜塔西亚直接询问阿尔。

对此,「是前者啦」阿尔一边拨弄头盔零件一边回答。

「说她在等待救援这事并非谎言。不过,主要的还在于别处。那小姐居然利用身处敌营这点,向这边泄露敌人的配置」

「泄露敌人的配置……艾米莉亚碳吗?会做出这么聪明的事?」

「昴,你应该是艾米莉亚大人的骑士吧。对主人的发言请谨慎点」

昴不由得条件反射口中蹦出这些话,尤里乌斯则责备他。不管怎么样,阿尔所带来的艾米莉亚的口信,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都充满了意外性。

并且实际上,这些情报所带来的恩惠无可估量。

「她说『色欲』在一号街的控制塔,三号街则是白发的大罪司教。她还说这家伙没有带着魔女教徒。剩下的就是,叫你保护好碧翠丝」

网罗大罪司教的配置情报,想方设法将这些情报交付给阿尔。

为了完成这些事,艾米莉亚究竟跨越了多少危险难关,知道雷古勒斯听不懂人话的昴实在难以想象她拼死的奋战。

话说回来——,

「阿尔,你怎么和艾米莉亚联络上的?总不可能是路过碰巧遇到吧?」

「我说过了吧。凑巧啦凑巧。撞大运了啦。我在街上瞎逛的时候,正巧捡到魔女教那伙人的对话镜。然后正好和小姐那边能联系上而已」

「这运气得多好啊……?」

不知是不是没有正经回答的打算,阿尔的话也太缺乏具体性了。

只是大概不全都是胡说八道。也不是随口说说或玩笑话之类的。

不知为何,的的确确有感觉到一点认真劲,昴觉得是能如此相信的。

「把他带过来的老子这么说也有点那啥,这家伙,根本信不过啊,大将」

「我相信他。最后对于碧翠丝的担心,很像艾米莉亚本人会说的话」

「————」

「不用说,我的根据还不止这些……在这种状况下,也不放弃努力做到自己能做的事。我想去相信这样的艾米莉亚」

如果能去相信艾米莉亚会一个劲地积极向前看,昴会为了救她而同样努力向前,振作起来挣扎奋斗。

「哎,不过希望她不要努力过头而乱来就好了……」

「我也同感。我觉得那小姐,在敌阵中精神过头啦」

实际看到与艾米莉亚有过交谈的阿尔的反应,看来被囚禁的公主大人明明挺适合她的身份,却完全没有被囚禁的样子。

还真是像她的作风,昴对此感到自豪。

「现在,给小姐带口信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聚集在这里是干吗,后边那个超大的『魔法器』是干嘛用的?」

「这里是从魔女教那夺回都市的本部。后边的『魔法器』就是响遍都市的广播用道具……是改变状况的杀手锏」

「嘿诶」

昴听到阿尔的问题抬起头,内心抱有某种确信向阿尔笑到。然而,代替阿尔,一旁的嘉飞尔一脸惊讶。

他哆嗦着尖牙注视着昴说,

「改变状况,想到什么主意了吗,大将」

「啊啊,相当不错的方法哦。——安娜塔西亚桑知道这个『魔法器』的使用方式吗?你不知道的话,要是有知道的人在就帮大忙了」

「……这点小事,就算是我也不难启动哦」

昴回答完嘉飞尔,视线前方望着『魔法器』的安娜塔西亚做出回应。「好的」昴点点头,环视周围一圈。

室内有嘉飞尔和阿尔、以及尤里乌斯和安娜塔西亚四人——就征求意见来说,他们足够资格了。

「如你们所知,现在,街道避难所因『愤怒』权能的影响变成了即将爆炸的火药库。只是冒点烟那还好,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着火。对吧?」

「是啊,说的没错啊。搜索大将的时候,老子也巡逻过好几个避难所……」

短时间内嘉飞尔究竟看到了些什么,他的脸色阴沉、表情暗淡。是在挂念这自己阵营以外的人吗,焦躁的样子着实心痛。

瞥了一眼后,昴决定还是优先目前的谈话。若是能如昴打的算盘一样,嘉飞尔内心的挂念或许能同时消除。

「魔女教的广播、以及现在都市的状况……没有好转的征兆下仍旧躲躲藏藏什么的,只会徒增不安。而且和其他人待在一起,不安则会膨胀起来。避难所反而起到了反作用……不,即使没有避难所,人们也是会相互依偎的」

「正是因为这样,『愤怒』的力量性质恶劣。加深孤独感,消磨人心,甚至危及生命。无论如何也不能容许」

接着安娜塔西亚的发言,尤里乌斯放出的话语里寄宿着平静的愤怒。

安娜塔西亚略微瞧了一眼他的样子,然后一边摸着狐狸围巾一边看着昴。

「——菜月君想要做什么,我也大致明白了」

「嘛,也是呢。毕竟都在这房间里确认了一下『魔法器』是否损坏,肯定能看穿吧」

挠挠头,昴看着安娜塔西亚浅蓝色眼睛露出苦笑。

看到两人的举动,尤里乌斯和阿尔两人好像也彻底反应过来了的样子,看向端坐于房间深处的『魔法器』。

只有嘉飞尔一人,还没有掌握到昴的意图疑惑道,

「什么啊……?大将,到底打算做什么啊?」

「总之,兄弟是这么考虑的啦。反过来利用那个,『愤怒』的权能」

「反过来利用,这是什么意思……」

「——西里乌斯,『愤怒』的权能增幅了居民不安的心情。而契机是『色欲』那性格恶劣的广播。既然如此」

「模仿煽动不安的魔女教,由我们来恢复人们的希望便可。」

昴对尤里乌斯的回答用力点头。

西里乌斯的权能是感情的共有·增幅——没错,无论怎么样都只有共有和增幅。即便能增减本来存在的感情,可应该没有办法灌输内心没有的感情。

如果是这样,只要一次就好。若能将都市中蔓延的不安,全部替换成希望。

「这份希

望就会传播,如同不安一样覆盖整个都市」

「——!原,原来是这样啊!确实,这样就不会互相残杀。低头屈服的人们,都会好转起来……!」

嘉飞尔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昴,拳头在胸前碰撞。大气豪迈地大吼出声,「就这么干吧!」嘉飞尔大声喊道。

「『魔法器』这里就有。抓紧时间。现在马上……」

「等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啊?为什么阻止老子啊。你也知道现在街道上什么状况吧」

「我知道,我也不比嘉飞尔君想的少。所以说,没有办法轻易决定。……你觉得,听到广播的魔女教会采取什么行动?」

「呜」安娜塔西亚慎重的质问,让嘉飞尔无言以对。

「作为攻击都市厅舍的报复,魔女教杀鸡儆猴打开水门。要是再发生同样的事,这次可就不一定会关上水门了」

「我也,害怕这点。……只是,关于这事,还有一个疑问」

赞同指出的不安之处,同时昴看向尤里乌斯。「怎么了」看到视线的尤里乌斯眯起眼问。

「说来听听、所谓的疑点是?」

「……尽管我失去意识后记忆有些模糊,但把我和库珥修桑从卡佩拉那带走的是外观被改变成黑龙的人。然后紧接着不一会儿,水门流进来的大水打断了战斗,我落入水中被冲走了,是这样吗?」

「应该没错。一连串的发展和我的记忆相同。这又怎么了?」

「顺序不觉得有点奇怪吗?话说,打开的是哪一个水门来着?」

「哪个水门吗,好像是一号街的……啊」

重新提及的记忆,正打算回答的安娜塔西亚震惊了。「是这么回事吗」略微晚了一步的尤里乌斯也轻声嘀咕,

「先前打开的是一号街的水门。艾米莉亚大人的消息正确的话……」

「那个时候,『色欲』应该没在塔内?打开水门的时机也很奇怪。毕竟简直像是在帮助我们逃跑,很快门就关上了吧?魔女教那群人做事的确杂乱无章……但还是有据可循」

因为是魔女教的所作所为,于是就停止思考实属愚昧。

大罪司教的行动确实都脱离常识、思考模式不在一个位面上。但即便如此,他们应该也是根据自己的逻辑来行动的。

就算对比他们一贯的非常识性,也难以认为开放水门是他们会做出的事。——打开水门简直像是不同于魔女教的某种意志采取的行动。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自己完全想错了——,

「那些家伙不破坏掉『魔法器』而是丢下不管。我们逃离这里后,他们在离开前甚至还多播放了次广播,明明有足够的时间破坏掉」

「难道说连我们会使用『魔法器』这点都料到了?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才没有什么理由吧」

阿尔不由得用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因为难以理解而发出颤抖声的安娜塔西亚。他像是不小心说出口的样子咂舌,看着昴他们的视线,阿尔悠闲地摇摇头,

「那群人,完全没有考虑过我们这边的打算啦。毕竟他们觉得自己不会输,也根本没考虑过会输。就像龙和脚边的蚂蚁战斗一样不会太过在意吧?」

阿尔像是厌恶的语气,在昴听来,他似乎有相当的确信。

「——」

正因为觉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阿尔离开了昴他们的视线。

今天的阿尔,实在是不像他平时的态度,格外令人在意。这也是『愤怒』权能的影响吗。若真是这样,那到底是增幅了愤怒、悲伤还是其他什么感情所导致的呢。

唯一能断言的是,阿尔在昴他们前去攻略都市厅舍之前,提供了有关『暴食』的大罪司教的建议。——阿尔关于魔女教的事,知道些什么。

不过,即便去问大概也得不到答案吧,从他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正当昴如此思考时——,

「——广播的提案,我也赞成了哦」

「安娜塔西亚桑……」

是和昴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吗,安娜塔西亚更正了自己本来的反对意见。

这一作战的问题只有弄不懂魔女教会如何出招。既然这一点不再成为问题,剩下的难关只有一个。

「由谁来,说些什么,来让都市里的人们振奋起来,吗」

「由谁来,该怎么说……」

听到安娜塔西亚的话昴皱起眉,看向『魔法器』。

从都市厅舍播放广播,为街道上的人们带来希望,消除盘踞在他们内心的不安。为此最适合担当此任的人是——,

「那当然是轮到安娜塔西亚桑出马了吧。即是王选候补者,又有一定的知名度。如果是由安娜塔西亚桑口中,向大家表明战斗的意志的话……」

「这种话我自己说有点那啥,不过我觉得我的演说可很难期待有如此大的效果。这真的像是真的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很不爽啊」

「——」

驳回昴的提案,安娜塔西亚摇了摇头。

昴搞不懂她的意思。因为,安娜塔西亚是王选候补者,居住在这普利斯特拉的居民不用说,都知道她的立场。

她的知名度岂止水门都市,王国内能与其比肩的也寥寥可数。

「只论知名度的话,我确实占优势呢。如果这样便能搞定,我也会觉得很乐意尽情发言。可是,事实不如人意。现状,我的名字没有消除魔女教所带来的不安的力量。顶多也就是比不知名的某人,更能令人期待一点而已呢」

「这、这样也比没有强啊!」

「但这样没有任何意义。菜月君你明白的吧?现在需要的是希望。是能一口气激起并轰动被不安所支配的人心,这种巨大的希望」

面对安娜塔西亚的自我评价和断言,昴没能继续说下去。

要说真心话的话,想要去叱责她这股窝囊样,端正她的想法。可是,不是其他任何人,正是安娜塔西亚本人对如今自身的无力感到非常不甘。

「——」

昴看到她握紧白色娇小的拳头,因自愤而颤抖的样子,感到相当懊悔。

安娜塔西亚并不是不经思考就说出这番话的。事实正相反。

正是因为深思熟虑过,才正确的判断出自己能力不够。

「如果只是口头上忽悠忽悠群众,那并不是说不行。只是十人中忽悠忽悠五人,那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菜月君想要的效果不是这种程度对吧。不愿不惜一切代价,否定了这一判断,这是菜月君的信念」

「这……那库珥修桑怎么样?无论是王选的立场、还是白鲸战,库珥修桑拥有说动人心的力量。如果是她的话……」

「……说的对呢。库珥修桑她一定拥有这种力量。但是,这也终究是以前的库珥修桑。现在的库珥修桑并不行。更不用说,把她拉到这来,让她站在『魔法器』前都不可能」

「——」

只有昴,没能亲眼确认过库珥修的病情。所以,无法理解安娜塔西亚那沉痛的表情以及尤里乌斯和嘉飞尔露出的悲伤怜悯。

脑海中闪过菲利斯和威尔海姆悲痛的神色。

「那尤里乌斯如何?如果是你,有这个资格……」

「……抱歉。我没法回应你的期待」

「嗯……尤里乌斯是我引以为豪的骑士,也是近卫骑士队的精锐。然而,尤里乌斯自身的武勋,面对魔女教究竟能有多少成效?知名度这层意义上,我要更高一点,如果算上演说能力,果然还是我更胜一筹」

库珥修卧床不起,推荐尤里乌斯一事也被本人和其主人否决。

只剩下威尔海姆和李嘉图还有可能。或者把四处奔走于都市之中、现在也还在游走各个避难所的普莉希拉和莉莉安娜带回来——,

「……那个」

好不容易想到应对『愤怒』的对策,被逐个否决,在正伤脑筋的昴的一旁,嘉飞尔举起手来。

他睁圆了翠绿色眼睛,清澈的眼神看向昴说。

「——这件事,不能由大将来做吗?」

「……哈?」

嘉飞尔的话完全出乎昴的预料漏出了一声蠢笑。

这在胡说点什么啊,昴张开大嘴愣住了。嘉飞尔总不会在这种时候乱开玩笑吧——,

「——」

看到小弟笔直看着自己的眼神,这种想法被彻底击沉。

昴完全想错了,脑袋一片空白。这时,嘉飞尔用力踏步向前。

「只有

大将能办到。王选候补者也不足以肩负的重任,不管是王国近卫骑士、还是众所周知的『剑鬼』都不行。只有大将可以啊。是这样,没错吧?」

「嘉飞尔……」

「打倒魔女教大罪司教『怠惰』的头衔,只有大将拥有。目前这一事实,对于这座城市……有着最重要的意义」

嘉飞尔的言语中充满热情,视线里逐渐充满力量。用力咬紧牙齿,少年仰慕的眼神看着昴。

「打倒魔女教大罪司教的男人就在魔女教占据的城镇内。没有人比大将更合适的了。要说有的话,除了『剑圣』莱因哈特以外,就只有菜月·昴了!大将!只有你能做到啊!」

「——」

靠近过来的嘉飞尔张开双手,像是吼叫般地如此说到。

被他的气势所压倒,昴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撞上了站在自己背后的某人。回头一看,修长的身体支撑住昴的后背。

是尤里乌斯。他也像嘉飞尔一样注视着昴,露出微笑。

「我也同意。既然必须要由谁出面,那只有菜月君了」

「连安娜塔西亚桑都……」

尤里乌斯身后的安娜塔西亚,用围巾遮住嘴角低着头。

她的表情依然带有先前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愤怒,然而同时也带有想要保护都市的强烈意志、以及作为负责人对此事表现出的充分理解。

事已至此,昴终于自我意识到了自己所背负的巨大期待。

「你也一样认为吗,尤里乌斯?连你也是,认真这么想的?」

「——。你还记得吗,昴。你在王城、王选现场、众多骑士面前大声叫喊。之后,你被我在练兵场打倒在地的事」

面对昴的质问,尤里乌斯停顿一拍如此回问过去。昴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直接吐出,

「是我人生中排进前三,要好好反省且屈辱的瞬间啊。怎么可能忘记」

「我也记得很清楚。你那毫无根据的宣言也好、诅咒骑士的丑态也好、加上后来与白鲸的战斗,最后成功讨伐『怠惰』的事也好,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

「如果说这座都市里有谁的声音能为颤抖不安的人们带去希望的话……我认为只有你才能做到。至少,如果你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我一定会帮你。大概以嘉飞尔为首会有数不胜数的人会去回应你的请求,而这其中也有我。希望你能记住这点」

这、这些都是建立在荒诞无稽的巨大信赖上所达成的誓约。

「——」

惊讶地屏息凝视,昴对自己受到的期待之大感到头晕目眩。

朝周围环视,看到了安娜塔西亚。她点点头。

回过头,这次又看到了嘉飞尔。他露出尖牙,伸出拳头。

尤里乌斯仍然注视着昴。重新转身对向他,他露出优雅美丽的笑容。

——实在太过高估自己了。

「——」

这些也从威尔海姆、库珥修、莱因哈特身上感受到过。

他们实在太过于高度评价昴的存在。判断错误了。

明明他们、她们比起自己更加优秀、更加更加努力、远比自己受人敬仰。

可这样的他们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一般,称赞昴、伸出援手、亲切地与自己交谈,这一切都折磨着昴。

被尊敬的对手、对等相处的对方、绝对触不可及的对象像这样认同自己,带来的绝不只有高兴。

还有不安。不知哪一天,当暴露出真正的自己之时,肯定会令他们失望。

当他们知道真正的昴是没有出息、软弱、无可救药之人后,一定会让他们露出悲伤的眼神,为自己至今为止的言行举止感到后悔。

昴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想的。然而——,

「——大将」

嘉飞尔、安娜塔西亚、尤里乌斯依旧继续对昴抱有期待。

明明昴快要不负重压、无论何时都拼命努力、每次光拼命也不足以成事,却接二连三的有重压压向昴。

这就是、这就是菜月·昴所前行的道路。

——曾经,向仅仅一名少女发誓,只成为她的英雄,那名少年所前行的道路。

终有一天将不再成为她一人的英雄,昴应该背负的是——,

「——拿不定主意的话,就收手吧,兄弟」

如此轻声地劝谏直击表情渐渐僵硬的昴的鼓膜。

抬起头。正面,昏暗的眼神正看着昴。

「你这家伙,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嘉飞尔向前站出,怒视插嘴进来的阿尔。嘉飞尔就这样逼近阿尔,一把抓住他粗壮的脖子。保持这种随时都能捏断对方脖子的体势,瞪着阿尔。

「闭嘴!你懂什么?别一副搞得你很懂的口气!」

「你才是,不知道别空口说大话。大将这词还是魔法的咒文不成?你以为是能突破各种状况的超人吗」

「——呲」

阿尔冷冰冰地说完话,把手放到抓住自己脖子的嘉飞尔的手上。中途,嘉飞尔脸色骤变,迅速抽回手腕。

面对不理解自己做出这种反应的理由的嘉飞尔,这次反而是阿尔靠近过去,黑色头盔撞向嘉飞尔的额头。

「还真是相当依赖他啊,不过站在这里的他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男人。比打架你更强。比智慧,不管是那边的小姐还是骑士,他都赢不了」

「烦死了!就你,凭什么对大将说三道四!大将他,对老子来说是多么……」

「若果背负一切,还能有办法解决所有问题那是很不得了。是当主角的料。可大多数的凡人根本背负不起这么重大的责任啊。我不用说,兄弟也是如此。然而,为什么不得不去背负这些啊。……这样太可怜了」

最后一句,像是补充上去似的,阿尔的表情在动摇。

也许刚才阿尔的话让嘉飞尔有所感触,他用力咬紧牙关,气势锐减。

「我说啊,兄弟。对兄弟你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那个小姐吗」

抽开身的阿尔,隔着嘉飞尔向昴这么问去。

在听到回答前,阿尔的声音里透露出失望。简直像是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不带有任何期待有种扫兴的韵味。

「——」

安娜塔西亚和尤里乌斯两人一言不发,默默地注视着两人的对峙。

该说的话早已说完。之后的判断,应该全交由昴自己。

「老、老子……啊、大、大……」

抬起头,又立刻低了下去,嘉飞尔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踌躇。想要如同平时一样称呼昴为大将,可是想到其中带有的含义又难以表达出来。

于是,对昴没有任何期待的男人,再次说道。

「我只为了公主……普莉希拉而采取行动。所以,其他家伙的事全都靠后。我和公主、还有舒尔特酱没事的话,就足够了」

「阿尔……」

「兄弟你也应该这样啊。小姐……只拼尽全力为了艾米莉亚不就好了。反正魔女教那群人是再怎么消灭都会不断冒出来的害虫、像是偶尔路过的妖魔鬼怪。去搭理他们只有吃亏的份」

阿尔有些寄托,也有些失去依靠般颤抖着声音。

阿尔的观点,可以说是一种正确的答案。

说魔女教是害虫,昴也完全同意。和他们扯上关系没有任何好处,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状况已变,是那群家伙冲着昴他们来了。为了弹去掉下来飞散的火星,昴不得不采取行动。

从阿尔的角度来看,大概会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当然目前处于艾米莉亚被囚这一迫切的状况是事实。但是,即便这次与艾米莉亚没有关联,昴也一定不会选择逃跑这一选项。

这一定是因为——,

「如果十字路口有小朋友闯红灯,肯定会在考虑理由之前把他拉回步行道的吧。……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啦」

「——」

阿尔听到昴的回答,震惊了。只有阿尔一人,如此震惊。

这对其他三人而言是意义不明的回答,但却让昴顺利地想通了。

「我没想得这么麻烦哦。因为我正好在这里,所以我想做力所能及的事。我已经在这座都市里充分体会到力所不及之处。可是」

全部都当做自己是办不到的这么想,不是太卑鄙了吗。

菜月·昴是绝对不能这么去想去做的,昴是如此认为的。

「——如果兄弟你真的要坚

持去做。那兄弟你今后所背负的,是英雄幻想」

——英雄幻想。

这是阿尔最初走进房间时,对昴说的陌生词汇。

阿尔直到最后,都始终看着昴的眼睛继续说了下去。

「绝不能输。必须获得胜利。肩负希望、背负期待、展现未来而去战斗。如果你在这里下定决心,那就必须做到」

「……绝不能说,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啊」

「意义不同。兄弟的败北,将不再只是兄弟你一个人的败北」

搞不懂阿尔的意思。

昴的战斗无论如何都是如此。昴败北之时,失去的不光只有昴自己。昴所想要守护的一切,都会因昴的败北而消失。

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根本不存在除此以外的情况。

因为,如果输了后不会失去什么,就根本不会想要去战斗。

即便如此昴也会去战斗,那是因为有不战斗就无法守护的事物存在。

而且,今天现在,有无比巨大、无比多的事物要用战斗去守护。

「什么嘛。那、和以往都没啥区别了嘛」

「——」

吐了口气,下定决心。

直到刚才还吵吵囔囔的内心冷静了下来,视野分外明朗。

明明看不到表情,却能知道眼前的阿尔露出了呆然的神情。

「嘉飞尔,用不着踌躇。和平时一样叫我吧」

「——啊」

「一开始觉得很难为情,不过现在一点也不觉得了。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回应得了你的期待,但我能办到的事一定会好好办到的」

昴考虑到方才还在犹豫的嘉飞尔的心情,朝他露出笑容。

不知为何,却觉得能笑的非常自然。看到这笑容,嘉飞尔大为震惊,

「大将……啊啊、大将、将!大将果然是大将……!」

「你在说什么啊」

嘉飞尔握紧拳头、颤动尖牙、嘴巴闭闭合合呼喊着。昴对此露出苦笑后,回过头面向背后的安娜塔西亚和尤里乌斯。

「安娜塔西亚桑,由我来。如果我的声音能传达给大家,那就由我来」

「……可以吗?在这里突然选择成为众人的希望的话」

「我要做的事还是没有任何改变。英雄,不是挺好吗。不,说实话,难为情也该有点分寸,自称英雄什么的感觉还是有点那啥」

面对询问自己觉悟的安娜塔西亚,昴用手指擦了擦鼻头说,

「只是成为英雄的话,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决定好了。不然的话,太对不起看着我的女孩了,而且也赶不上我望着的女孩的背影」

「——是嘛。既然这样,好吧。真没办法。谁让男孩子,都喜欢耍帅呢」

安娜塔西亚看上去无奈地笑了笑,将拳头伸向昴胸前。

在楼下时昴想要碰拳却被安娜塔西亚用手掌握住,安娜塔西亚认为这样来收场是昴和她之间的默契——昴笔直地伸出自己的拳头碰了上去。『ps.2-5中昴用力地伸出拳头,而安娜塔西亚则温柔的用手掌握住。虽然这个举动有些出乎意料,但两人确实达成了一致。』

「话说回来别笑话我哦。叹气也不行。最好连听都别听」

「不会嘲笑你的。也不会叹气。会端正心态听到最后的」

「嘁」

昴朝着安娜塔西亚身旁的尤里乌斯,一脸嫌弃地说完后砸了咂舌。接着,只转过头,看向始终站在背后的阿尔,

「多谢你为我担心,阿尔。——多亏你,我下定决心了」

没有什么好多说的了。刚才的道谢,大概并不是阿尔所期望的。

但是,觉得有必要这么做便向他道谢了。

「——」

昴面向房间内部、话题的中心、一直默默矗立着的『魔法器』。

站到魔法器前,考虑着该说些什么。

该说的内容都还没有整理归纳好。甚至有没有标准答案也不清楚。

不过,不知为何却没有不安和困惑。有些不可思议。

大概是因为,认为现在和往常一样、一如既往的关系吧。

——也许是因为自己清楚,必须和平时一样,装装样子才行吧。

5

——避难所,陷入沉郁的寂静。

「——」

如同轻声啜泣般的呼吸声,有些焦躁而转动身体或是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一边听着这些扰乱寂静的杂音,少女一边抱膝蹲坐。

是名金色头发体格娇小的少女。少女下巴放在自己的雪白膝盖上,旁边有某人的体重压在身上——抱着年幼少年的身体,他的头依靠在少女左肩。他是直到前不久,还在凄惨哭泣的,少女的弟弟。现在哭累了、哭肿着脸熟睡中。

少女尽管想要去摸摸弟弟的头,却担心会弄醒弟弟而有所犹豫。她觉得,现在让弟弟就这样睡着会更好。

望着弟弟安详的睡脸,少女希望他至少在睡梦中能得到安宁。因为,现在外界的现实对年幼的弟弟而言太过残酷。

——自魔女教宣告掌控了都市普利斯特拉的大水门控制塔刚过半日。

播放广播的早晨,和弟弟一同出门的少女在都市广场听到了恐吓广播。难以置信的内容以及饱含丑恶诅咒的难以接受的宣言——这广播令少女担心着双亲的人身安全,并牵起不安的弟弟的手,与周围的大人们一起逃进了避难所。

遇到不测事态,听从引导移动至避难所。每天早上惯例的指示,现在派上了用场。老实说少女尽管只会认真听听『歌姬』的歌声,但现在也对大人的先见之明感叹不已。

可是,逃进避难所后所发生的事,即便对所有的大人们来说也太难预料到了。

——魔女教的出现。控制塔被占据。大水门的支配和要求,还有大水灾。

阴险毒辣的女性骂声,让因不安而害怕的人们感到厌恶。危险的发言夹在不堪入耳的恶骂中,足够以绝望支配都市。

被关在阴暗的避难所内,无法取得与外部的联系。看不见任何好转的兆头,更甚之听到了大水门被打开、水淹都市的轰鸣声。

都市避难所本来就是用于应对水灾建造的。所以,大水门被打开所造成的破坏微乎其微——可是,却击溃了不安颤抖的人心。

一开始互相打气的声音逐渐减弱,很快沉默之中开始掺杂不安和焦躁。回过神来有的人表现出明显的不快,这一氛围传染开来,无处发散的不服和不满,化作寂静的疯狂蔓延。

这时,由于大水门的开门造成的灾害,轻易地切断了紧绷的细线,引发崩坏。

互相怒目而视、互相咒骂、互相伤害、甚至很可能发展成直接相互厮杀,暴力氛围逐渐膨胀,避难所的空气处于一触即发的状况。

「啊——」

这些都没有变成现实,是因为紧张的情绪即将爆发前,少女的弟弟嚎啕大哭了起来。

差点炸开锅的大人们也还留有点良知和矜持,不至于对哭个不停、弄得自己一头金色短发乱糟糟的小孩子暴力相待。——然而,这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

就结果而言,感情的爆发因弟弟的哭声而暂缓了。少女从后面抱住缓解了现状的弟弟,一边摸着他的头,一边自己也流了点泪水。

这之后,避难所内再没发生过争吵。

但是,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走钢丝般的平衡状态、一时的平静而已。

若是再有爆发,下次便不是小孩子哭声能制止得了了。

正因为清楚的认识到这些,命运共同体的人们各自保持距离,通过建立不造成互相刺激的环境,努力保护防卫自己和他人。

为了自己、为了他人,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在孤独中忍耐,是最好的办法。

一脸严肃的等待着时间。只要等下去肯定会有所改变,寄托于这虚无缥缈的希望。

「——」

突然,注意到出现改变的预兆,少女抬起头。

静静等待变化的少女,注意到了空气中细微的变化。

周围的人们也察觉到同样的感觉,时隔数小时又开始思考起来了。都市里的居民们十分熟悉的这个感觉是都市厅舍『魔法器』播放广播的前兆。

少女明白到这点,身体僵硬,忍住喉咙深处窜上来的吐息。

她希望有所变化。但渴望的终究只是状况发生好转的变化。如今、都市内能播放的广播只有魔女教那可怕的恶意。

那个尖锐的声音接下来,

又将给都市出什么难题、又会破口大骂些什么。

然而,少女和都市居民们这种悲观的预想——,

「——啊—、那个、这样大家能听到声音吗?试麦试麦,一二一二」

被随后传出的,有些装糊涂的少年的声音所推翻。

「——」

与至今为止的广播截然不同,是缺乏自信的少年声。既不是每天早上地位高的男性声音,也不是『歌姬』的喧嚣声,是陌生的声音。

少女惊讶地瞪圆了眼。周围的大人们,也不知所措面面相觑。

没有注意到众人的感慨,少年之后也试着确认了好几次,在确信广播有传达出去后咳嗽一声。然后——,

「太好了好像大家能听到了。那首先抱歉,一开始吓到你们了。我想有很多人在警惕着这次又要说些什么而感到不安。不过,还请放心。现在进行广播的我,并不是魔女教的人。我先说清楚这点」

「……不是,魔女教?」

少年还没习惯如何使用『魔法器』,音量忽高忽低。

只是,少年所说的内容给大家的惊讶更胜一筹,没有人仔细考究这些事实。抬起头听着声音,本来表情阴郁的人们脸上发生了变化。

「那、那、我们得救……了吗?」

萌生出些微的希望,期待着变化的某人喃喃自语。

这低语所意味的希望,避难所——不,几乎整个都市的人都意识到了。

如其所言。既然魔女教以外的谁正使用着都市厅舍的『魔法器』,那就意味着有人夺回了都市厅舍。如果这个人把魔女教赶出都市厅舍,又或是把魔女教从控制塔甚至是都市中——,

「把那些家伙,从这里赶出去……」

「还有,抱歉让你们有所期待,魔女教的威胁依然健在。虽然夺回了都市厅舍,但控制塔还在他们的控制中。仍旧有都市被淹的危险,因此他们的要求有效。对不起。这件事也要先告诉各位」

「——」

然而,这虚无缥缈的希望,却被播放广播的少年自己给轻描淡写地打消了。

少年说话的语气,简直像是读取躲在避难所的人们内心般准确。刚萌生的希望立即破灭,冷酷也该有点限度才是。

被告知从不安中解放的预兆是误解,一度蕴含希望的人们的眼睛里再次蒙上烟云。干脆把愤怒的对象对准这名少年,而非魔女教。

「——抱歉啊」

可是,少年连乱拿别人撒气的事也预料到了。

「大家现在是在哪里听广播?我想不光有躲在避难所的人,搞不好还有没能逃进避难所的人。大家应该都满是不安。我理解你们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心情。既然如此,还做出这种忽悠大家心怀希望的行为的到底是什么人,我想也有人会这么想吧」

「——」

「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哦。我和大家一样,被现状所左右,快要被不讲理的现实给击垮,害怕的直哆嗦。就只是这种人。像现在这样负责通告各位的任务,在一番微不足道的争论过后接下了。我现在还是觉得这对我来说负担过重啊。本来应该有更适合的人来向各位说明。肯定是这样」

像是明白居民坠入不安和恐怖的心里状况似的,少年代都市内的人们如此说到,声音却在颤抖。

少年怀疑自身价值的软弱发言,正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包括少女在内,听众的态度超过了诧异和灰心,只是一味地感到疑惑。

现在,无论是谁都渴望希望的出现。哪怕是虚假的、一时的、可靠的、值得信赖的发言也好。

然而为何、为何、会是这样一名少年站在『魔法器』前。

应该有更与现状相称的人物存在,连广播的少年本人不也这么说吗。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会是他——,

「即便如此,现在却由我来说。比我厉害得多的人,也表示应该由我来。他们说,这么选择有其中的意义。……我的声音,有在哆嗦吗?站在人前演讲什么的我才不是这种角色啊。我又说不出什么漂亮话,也没有引领大家的领袖气质。我很弱小、而且无可救药,这种最重要的场合下,我现在想逃的心都有……」

语气渐渐低落,连听众们的心都一同被拉入谷底。

软弱嘶哑的声音像是在碾轧被不安苛责的内心、胃部被勒紧。若是这名少年在说话能听到、手能够到的范围里,索性想要堵上他的嘴。

「姐姐……」

不知何时,熟睡的弟弟醒了过来,并呼喊着姐姐。

少女抱紧呼喊自己的弟弟,拼命地搂住他。拼命地避免这胆小鬼的声音流入弟弟的耳中、不让弟弟被少年的软弱所压垮。

作为保护弟弟的代价,声音动摇着少女的鼓膜,拉她一同堕入软弱。

少年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塞上耳朵抱起头,希望在自己蜷缩蹲坐的期间有人能解决所有问题,坐享其成不劳而获,我还真的如此希望着……」

「——呀,啊」

紧紧闭上眼,少女如同拒绝失望与悲叹般,不情愿地摇头。

少年的发言,正是看穿了躲在避难所、害怕都市中魔女教威胁的所有人的内心。

这既是盘踞在少女内心的软弱,也是大人们心底深处根深蒂固的怯懦,又是折磨年幼的弟弟精神的恐怖,是谁都没有办法消除的绝望。

所以,少女难以忍受,让她直视束手无策的现实的,少年的声音。

无法忍受、恐惧害怕、因此——,

「正因为就算这样也逃不掉,所以才要战斗。我就只是,这种程度的家伙」

少女不敢相信少年直到说完都一直颤抖着声音。

「——额」

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少女睁开紧闭的双眼抬起头。上方并没有声音主人的身影。只是,周围的人也都同样愣住了。

停顿了一拍,足够给少年思考话语、整顿声音的时间。

然后——,

「我再问一次。听到广播的人,现在身处何处?逃进了避难所?还是躲在自己家?有没有独自一人瑟瑟发抖?或者和谁待在一起吗?待在一起的人是自己的重要之人吗?就算是陌生人,在这几小时里也已经认识了吧?」

「——」

「虽然这么说有些任性,也许也很困难,但请求你们不要独自一人待着。那样只会胡思乱想。我有过类似的经验、我明白。正因为如此不能独自一人。请和其他人待在一起。而且——」

「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请看着和你在一起的人的脸」

「——」

如同随着少年言语的诱导,少女缓缓地看向怀中。

弟弟正注视着自己。无依无靠、充满动摇的翠绿色眼瞳对上了视线。

「现在,你们看到了谁的脸?是你们重要的家人、还是一同度过这几小时的陌生人。也有可能是朋友呐。……他们的表情大概很惨淡吧。泪眼惺忪、表情痛苦,我想没有人是开心的表情吧。不对,搞不好会有不想让别人担心故作笑颜的人。如果有的话,那真的很了不起。假如你重视的人能这样露出笑容,可以深感自豪。在明白这些的基础上,去和自己平时熟悉的微笑比较看看」

弟弟脸上是满脸泪痕的表情。

皱着脸,现在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而弟弟眼中的自己,则是一副冷淡、空虚迷茫的神情。

「——你能容忍这些吗?」

「……不、能」

微弱纤细的声音从少女口中漏了出来。

孱弱的嘶哑声,连发出这声音的自己也难以听清的音量。

可是,

「我绝不原谅。我不想容忍」

少年简直像是听到了似的,坚强有力地继续说到。

——少年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也有自己重视的人。有重要的伙伴们。我绝不原谅那些让他们露出痛苦悲伤表情的家伙。我也不愿意见到我重视的人们强颜欢笑。开什么玩笑啊。别小看我啊。我所熟悉的那个孩子的笑脸,是真的很可爱的啊,我要大声地这么喊出声」

「姐、姐……」

「不能总是输。一味放弃的话太逊了。没人愿意总是被人耍得团团转。有错的人是那群家伙。输给那种家伙,有谁能忍。承认自己输给那种家伙,这种事我可不愿意」

「弗雷德……」

轻轻地抱着柔弱地呼喊自己的弟弟,额头贴在一起。

感受到温度。有股炽热的、生命的热量。

不知道这是弟弟的、还是自己的,但生命的温度存在于两人之间。

——少年的声音仍在继续。

「想要逃跑,却逃不掉。想哭却不能哭。敌人很强,但不想输。所以,要战斗。知道自己弱小、笨拙,可依旧要去战斗。是那些家伙不对。是那些让我珍视的人流下泪水的家伙不对。所以、要去战斗。我会去战斗。——我希望大家,也去战斗」

「——」

屏住呼吸。突然喉咙哽咽。对如此软弱的自己感到窝囊。

正因为听到直到刚才都在颤抖的声音不复存在,强有力地指出道路的少年的声音。

才明白他的心情。少年所说的含义,也切身地传达给了自己。

少女内心的本愿也和少年的志向一致。想要去战斗。如果能将袭击都市的坏蛋赶走,那自己也想要这么去做。可是,无论自己还是弟弟,都还年幼、力不能及。

弱小、愚笨、窝囊,所以——,

「——不要搞错了」

少年的声音又挨近了一步责备自己无能的少女的内心。

——少年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是说希望你们去战斗,但也并不是要你们拿起棍棒去揍他们。不如说,希望你们尽量避免有勇无谋的行动。我不是说要你们结帮成伙,满腔怒火地和魔女教战斗。我恳求大家的是,不要低着头」

「低着、头……」

「一直盯着脚边看什么事也都不会发生。又不可能看着看着就挖出个洞来,就算能挖出个洞,也不代表能有解决方案……所以,请抬起头,面向前方」

抬起头。看到的既不是自己的膝盖,也不是弟弟的金发,而是整个避难所。

在这样的避难所中,和少女一样被绝望压垮的众人四目相望。

因为大家都无意识地听从了少年的声音,同少女一起抬起了头。

——少年的声音仍在继续。

「环视周围的话,肯定会和谁对上眼。虽然那个谁也是同样感到不安、想要逃避的人……但也同样不想服输。和自己待在一起的重要之人,还有像现在这样互相看着的那个人。再算上自己,光是这样就有三个人了。依据不同的场所应该会有更多的人在身旁」

正如少年所言,许多人抬起头互相交换着视线。

他们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感情,而少女肯定也一定和他们一样。然而不知何时起,渐渐有别于刚开始的恐怖颤抖。

——少年的声音仍在继续。

「如果能认识到并不是自己独自一人这一点,那就最好不过了。光是这样,不觉得就多一点勇气了吗?不想见到重要之人的悲伤表情。不愿意在他人面前显得太逊。这么微小薄弱的坚持,该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有吧?」

「——」

向众人诉说、呼吁众人的这个声音,正打算鼓起人们的勇气。

然而在少女听来,又像是少年自身,在寻求帮助、寻找依赖。

同时,事到如今才反应过来。

少年的内心想法,从广播开始的瞬间起就不曾变过。

懊悔自己的弱小、恨自己不争气,但却不曾选择放弃。

告诉自己只有不放弃才是自己的武器,也告诉大家只有这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少年的声音,仍在继续。

「请让我相信吧。弱小到无能为力的我,都还没有放弃。死缠烂打不轻言放弃的窝囊废不止我一个。……请让我相信吧」

真是卑鄙的声音。真是卑鄙的呼喊。

因为正是这个人的声音。在大家都在寻求帮助的状况下,比谁都要先一步,厚颜无耻地高声大喊「请大家支持我」——。

「还是说,只有我这么想?」

声音失去了自信。不,从一开始,少年的声音里就不存在自信。

焦躁感上涌。快停下。即便不知道该叫喊才对。

「……不是、的」

蚊子声般微弱、含糊物不清的声音从喉咙里漏了出来。

这么轻的声音是传达不到对方的。必须要更大声点回答才行。

为了传达给某个独自害怕的懦弱的家伙——。

「还能坚持下去……还能战斗、这么想的人,只有我吗?」

「——不对!!」

张开嘴,少女吼叫出声。

响彻避难所的声音,不止是少女一人发出的。

「——」

少女、以及其他同样抬起头的谁,一同叫出了声。

那是反抗悲伤、弱小、恐惧的声音。

如果少年的意图正是这样,那大家都彻底中了他的计。

就算这是他的算计,那又如何。如果那弱小的颤抖声、无依无靠的叱责、悲惨的激励、想去依赖他人的信赖,全部是谎言诓骗的演技。

那被如此精妙的煽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万一,这是那笨拙的窝囊废的真心话,那怎么能丢下他不管。

「不是的吧?」

「不是!」

「大家也还能继续战斗吧?不会被软弱打垮吧?」

「不会输……不想输!」

满腔热情。牙根都在颤抖,不同于愤怒的某种感情在跃跃欲动。

怀揣这种感情的,不仅仅只有少女。

周围的大家,也一起陷入同一种感情的漩涡,那是化作一簇火焰,熊熊燃烧的激情。

前不久还被不安支配的众人的内心,如今由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激烈感情凝聚到一起。

——少年的话语,仍在继续。

「在你身旁的是对你而言的重要之人的话,请握住他的手相信他。如果与你相邻的某个陌生人,请一起互相点头加油打气。告诉自己和对方,不服输不气馁,还能战斗。假如大家都不灰心待在一起,那我也能继续战斗。战斗——战斗,绝对要赢」

「——」

这里终归只是远离都市厅舍的其中一座避难所。

在这里无论喊得有多大声,内心怀有同样的感情叫喊也好,也到不了少年耳中。

即便如此少年的声音,像是听到了少女他们的声音似的安下了心,颤抖的声音里注入了高涨的感情,如此断言。

——战斗,绝对要赢取胜利。

没有去质疑能否做到。

因为相信肯定能做到。

就像少年相信少女和都市中的人们不会输给绝望一样。

少女他们也同样,相信这名少年会赢得最为艰险的战斗。

为何会如此相信。是因为,这个声音一定——,

「——我的名字是菜月·昴。是打倒了魔女教大罪司教、『怠惰』的精灵使」

直到现在少年才亮出真身,人声鼎沸。

这对少女是意义不明的宣言。但周围的人们却不是。这一宣言带来的冲击十分巨大,不过绝非是负面的印象。

一开始感到惊愕,渐渐理解过来——随后,希望和信赖爆发般地扩散,连少女的内心都被这感情的波纹吞没,情绪激动。

「都市里的魔女教就交给我和我的同伴们!所以,大家要相信我、坚持奋战。紧握重视之人的手,一脚踹飞气馁放弃的软弱内心。」

「——」

「——之后就全都,交给我吧!」

呼喊声蔓延开来,一份希望变成无数希望,一口气扩大。

少女低头看向胸前的弟弟,弟弟翠绿色眼瞳中确实看到了希望。

确认到这点,少女再一次紧紧抱住弟弟。弟弟战战兢兢的手也抱住少女,少女一边感受这拥抱的热情,一边抬头望向天花板。

少年藏不住自身的恐惧、不安和其它的负面感情,可即便如此,他也背负起都市里所有人的希望和期待,明确地宣言战斗。

少女闭起眼祈祷,祈祷保佑连长相也不知道,仅仅只能在内心想象的这名英雄,希望幸运女神能眷顾其身。

如果不这么做,少年肯定会被负担所压倒。

——因为这名少年也一定,只是为了自己重要的某人反抗这不讲道理的现实,随处可见的普通少年。

6

「——呼呜」

离开形似管风琴的『魔法器』,昴深深地叹了口气。

额头上流着不安与紧张的汗水,昴擦擦汗,随后感觉到腿脚的颤抖,脸颊僵硬。刚才自己不成体统的狼狈相没表现

在声音上就好了。

「啊啊、真要命……」

边叹气边说着,超乎想象的精神消耗让昴摇了摇头。

事实上,演讲途中太聚精会神完全忘我,具体说了什么都回想不起来。也并非所有的记忆都没有,只是都是些模糊暧昧、断断续续的内容。

06

虽说有从安娜塔西亚那拿到广播的草稿。

「呜嗯?」

努力回想着广播的昴,注意到房间里格外安静。

注视着广播的成员们,安娜塔西亚她们都沉默不语。

「——」

在场的有安娜塔西亚、嘉飞尔、尤里乌斯和阿尔。然后再加上不知何时过来的李嘉图,平时话比较多的这些人现在都选择了沉默。

莫非,刚才的广播杂乱无章、秀逗至极不成。

「——菜月君」

「哇啊!对不起!下一次一定会做得更好的!」

「喂,干嘛道歉啊?真是个怪人」

因不安而蜷缩身体的昴不由得道歉,对此反应安娜塔西亚一脸无奈地笑了笑,雍容华贵的用手贴在脸颊上。

「怪人只是随口说说的评价,不过菜月君难道?」

「难道?」

「本行是欺诈师不成?」

「偏偏说些不该说的,你到底啥意思!?如你所见,我就只是个平淡无奇的普通学生……不对,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算不上学生!」

「啊啊、不是啦。没在说你坏话啦。因为你刚才的广播,实在是信手拈来巧舌如簧……时而贬低、时而奉承,不正是话术的技巧吗」

安娜塔西亚听到昴的回答,摇摇手,一半钦佩一半称赞的屡次点头。

「哈啊?」她的这番话,反而让昴一脸疑惑。

「才没什么话术不话术的。我大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自己头昏眼花看不清,只好放弃笔记了」

「你是说把我的草稿彻底无视了呢。一旁的我看到你开始说些完全不同于事先讨论好的内容,是有多么的担心啊……」

「呜……关于这件事真是对不起!但是,大致上应该和笔记上的差不多吧?要是讲的太烂,安娜塔西亚桑应该会打断我的吧?」

在紧要关头被忘记了的笔记上,依靠安娜塔西亚的交涉技巧和昴的俏皮话,记满了为了拂拭都市人们不安的妙语和玩笑。

即便没能成功朗读出来,但只要不偏离这上面的内容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关于这个的话,菜月君刚才的发言力,完全没有结合那份草稿。真的,一点边也没擦到哦」

「呃」

安娜塔西亚干脆地否定了昴乐观的推测。

不由得僵住身体的昴,望向其他成员的表情确认真伪。可是,在场的其他四人各自的反应都肯定了安娜塔西亚的话。

「正如安娜塔西亚大人所言,昴」

尤里乌斯向前走出一步,郑重严肃地点头示意。

「你广播时说的,都与讨论时确定好的内容不同。特别是,应该在一开始就表明的有关讨伐『怠惰』的功绩,却一直隐藏到后半段,我甚至还想要问你那是打的什么算盘啊」

「不是吧!这事不说的话,不就以为我是个不知道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家伙了嘛!既然这样,在中途打断我啊!你们要是认为与其向奇怪的方向发展不如重头再来比较好的话,那就是该重头再来一遍的时候啊!」

「重头再来?我觉得这才是岂有此理」

从刚才为止的对话中,昴判断自己令广播的意义受到众人的怀疑,极为失态,不过尤里乌斯却带着认真、郁闷的表情摇头。

昴在他的表情上,好像看出了某种敬意。

「——那是非常精彩的、演讲」

「……啊啊?」

「忘记原稿内容这种事,根本无足挂齿。你用你自己的话语,完成了期待以上的成果。对你的这份攻击只有赞美之词。现在的你,也令我不得不承认,白鲸与『怠惰』讨伐战时你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是同样的特质」

看着一脸懵逼的昴,尤里乌斯列举出过于夸张的称赞。

昴从这一点也不像他的态度里,看出了『最优』的骑士那隐约的兴奋。察觉到这些的昴,立刻在想这家伙在说什么傻话。

「别逗我啦。我以前就觉得了,你的玩笑一点也不有趣」

「会觉得我在开玩笑,那是因为你太低估自己了。但是,可以说刚才的演说正因为是这样才能如此精彩。除你以外,谁都办不到的演讲」

「你、果然、是在耍我吧?」

形式紧迫的状况下,尤里乌斯依旧这副态度,让昴感到有些烦躁。

虽然已经习惯尤里乌斯的讽刺,但现在不是一直继续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的场合。演说若是搞砸了,那有必要尽早提出其他方案。

「本来打算消除大家的不安,要反而增添怀疑,那太不像话了。果然还是让其他人代替我来再演讲一次……」

「菜月君,自卑也要有点限度呐?总是这样,听得人也会觉得不快哦」

当昴正这么担心着时,安娜塔西亚从旁插嘴进来。她理性的眼神中带有不满,保持着可爱的容貌,同时严厉地瞪向昴。

「你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了,那我就清清楚楚告诉你。——菜月君的演说,比我考虑的更完美。你是天生的煽动者」

「我也同意大小姐!哎哎、真服了你啊!那演说到底咋回事啊!实在了不得啊、小哥!小姐、幼女、还有地龙、诓骗她们的那副嘴脸真是栩栩如生啊!」

「又是诓骗、又是煽动者、说话真难听!」

听到安娜塔西亚和乘机大肆评判的李嘉图的话、昴怒目而视。

然而、两人互相看看,没有恶意地耸耸肩。着实完美的配合,不过、他们似乎并不是在戏弄自己。

无言以对,因为从一直盯着昴的嘉飞尔表情上也能明显看出。

「嘉飞尔,你觉得怎么样?我、刚才的、演讲」

「……大将、真不愧是大将。老子离开『圣域』,选择跟随大将,果然没错。……啊,就是这种感觉」

「……你的期待,对我来说总是有些负担过重啊」

「但是,这也全是因为大将的行动所带来的结果啊」

昴朝着吐了口气、微笑着露出尖牙的嘉飞尔挠挠头。

「那就放弃逃避责任吧。感觉这种话好像也有在广播的时候说过」

「有说过啊」

被嘉飞尔说到这份上,尽管仍旧没什么实感,昴还是点点头。安娜塔西亚看着这样的昴,对预料之外的成果露出笑容,用手轻抚围巾。

「不如说,士气高得离谱,都要担心大家会不会乱来了。毕竟站在这里的我们,也都因『愤怒』的影响感到振奋了呢」

「被你们这么说,果然还是觉得很可疑啊……要是真的话,那得是『油嘴滑舌的加护』之类的水平了吧」

昴随口调侃着,看向不知何时移动到房间角落的阿尔。他注意到昴的视线,默默地转过身,露出明显的沮丧。

本来就反对这件事的阿尔,展现出这种态度,那看来正如大家所说,广播的目的有成功达成。

「这下,都市里的人们能冷静点的话那就太好了。还有什么其他能做的事吗?」

「如果还奢望更多的话,那就只有排除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本身了。刚才的广播,我们的意图应该也已经让魔女教那伙人得知了」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会按照自己原先设定好的目的展开行动。关于这点只有指望他们的非合理性了,不过我们也要为了尽早解决而必须开始行动」

不论演说的成效如何,魔女教拥有破坏都市的手段这点是依然没变的。

——在造成最坏的情况之前,这次必须击破他们。

「为此,要同时攻略四座控制塔,吗」

「大罪司教四名,以及协助他们的两名高手。包括亚兽的对策在内,必须讨论该如何分配我们的战力进行攻略」

被占据的四座控制塔,同时攻略是拯救都市的必要条件。

现在很难像攻略都市厅舍时一样过分集中战力。若是集中战力夺回其中一座控制塔,那下次其它三座塔就真的都会将大水门打开了。

无论是继续如此豪赌还是能否取得胜利,应该都很难。

主要的敌人共六名,这边的战力要减去库珥修,手牌相当严峻——,

「——那

么,加上一张鬼牌怎么样?」

「——」

正当昴掰着手指头数身边的战力,耳边突然传来声音。情不自禁地转过头,看向房间入口。一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影,昴竖起怒气。

接着,突然松了口气似的露出苦笑。

「才一段时间没见,对自己的评价还真是高了不少啊?」

「还比不上担负起大演说家的菜月君啦。……我的朋友里应该是没有英雄的,难道是我预估错了吗」

「我也觉得自己不是那块料哦」

面对一脸坏笑的对手,昴也耸耸肩走近过去。然后,朝着高举起手的对方,昴用力地击掌。

于是,注视着这段轻快交谈的嘉飞尔两眼放光,

「奥拓哥!你没事啊!」

「险些丧命,不过总算是勉强活了下来」

回应喜形于声的嘉飞尔的是,行踪不明的自己人——稍微有点脏,但看上去没有受伤来到这里的奥拓·斯温。

见到跑过来的嘉飞尔,奥拓举起手准备击掌庆贺。但,嘉飞尔直接,猛地飞扑向奥拓的腰部。

「呜哇!?诶、诶诶?等等,这是怎么了,嘉飞尔!?这么使劲地沉浸于再会的喜悦……痛!痛痛痛!太用力了!」

「啊啊。太好了……嘛,不过,老子一点都没有担心哦……!」

「毫、毫无说服力啊……呕呕呕……」

和昴再会时相同,高兴地全力扑上去的嘉飞尔搞得奥拓奄奄一息。

过了会,得到解放的奥拓勉强调整好呼吸,「话说回来」苦笑地说。

「菜月君和嘉飞尔也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毕竟是比我活得还要难看的你们,我是没有太担心过啦」

「是吗。其实我也,没这么担心你呢。这是为什么呐?」

「不知道。是不是奥拓哥人品有问题?」

「不不,我也不说要像嘉飞尔这样那么担心我,不过菜月君是不是该稍微担心我一下啊!?我可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单独行动,面对危险!?」

然而实际上,现在平安汇合,根本没有说服力。

总之,在昴他们沉浸于再会的喜悦之中时,「好了好了」安娜塔西亚拍拍手半路插进来。

「冷静点冷静点。总之,奥拓君还活着真是谢天谢地。虽然想好好问问至今为止到底都在哪里干什么,不过在这之前」

安娜塔西亚在此转折,浅蓝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奥拓。

「刚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能问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鬼牌,吗。很简单哦。虽然我先一步进来,又因为我的生还被搁置了,不过我耍了点小花招,把他带来了」

面对安娜塔西亚的提问,奥拓一边说着一边让开入口处。以此为信号,一点也不着急地等候在门外的人物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同时,新的人物走进了房间——,

「——抱歉来晚了」

此人仅仅如此一句,便让人如有神助般感到可靠。

「——」

狂风吹拂的错觉和眼前像是看到火焰般的实感相结合,剧烈地震撼人心。

可是,事实上,这次再会确实拥有这般冲击。

一直万般渴求的战力,最强的援军,他的到来,使得内心激动振奋。

「『剑圣』家世,莱因哈特·范·阿斯特雷亚——虽然有点迟,但在此汇合」

——这么说着,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剑圣』表明参战意愿。

热门推荐: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