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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第三章『STRAIGHT B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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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族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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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喘气的昴,愉悦地接收惊愕视线。

屋内的罗兹瓦尔和拉姆都是跟吃惊无缘的人,但自己却让他们露出了那种表情。昴的狰狞笑容变得更加凶恶。

「──打赌?」

最先从吃惊中恢复过来的,是眯起异色瞳的罗兹瓦尔。

躺在床上让人换绷带的他,样子和平常有点不同。原因在于平常脸上的小丑妆已卸下,露出原本的容貌。

之前有涂白粉的肌肤其实惨白不已,眼神说是锐利更像是沉稳,给人的印象和平常完全相反。美男子什么都不作还是美男子,这就是事实。

「没错,来赌吧。赌上我跟你的愿望……我正式向你申请一次定输赢。」

「慢著,毛。」

昴立起一根手指,朝罗兹瓦尔堂堂正正地宣告。面对这个提案,罗兹瓦尔皱眉思量,但此时拉姆介入两人之间。

她露出严厉的目光,庇护身后的罗兹瓦尔,正面承受昴的视线。

「突然闯进来,还讲些莫名其妙的话。毛是打算给养伤的罗兹瓦尔大人增添负担吗?太不敬了。」

「你应该也知道他才不会好好养伤吧。而且,状况不容许他养伤。这里的问题是所有人的问题,可得多少要勉强他硬来喔。」

「毛──」

「就算被谁说三道四,我也没理由停下来。」

拉姆散发的危险气息中带著不耐烦,昴则是推掌朝她伸出去。然后在她行动之前抢先歪头朝她身后的罗兹瓦尔说。

「你怎么样,罗兹瓦尔?不过就是跟记事本的预定有点落差,用不著闹别扭吧?为了下一个你,就掏出个气概稍微勉强一下吧?」

「……真是饶富趣味的措辞~呢。为了下一个我,是吗。」

昴不直接提及「死亡回归」,而是采迂回讲法向罗兹瓦尔提案。拉姆对话中的内容感到莫名其妙,只有昴和罗兹瓦尔都听得懂。

欠缺生气的惨白脸蛋依旧,罗兹瓦尔缓缓坐起上半身。

「拉姆,到旁边……不,可以让我和昴独处一会儿吗?」

「……真的可以吗?」

「用不著担心,不用担忧昴会加害我。他不是来报复,而是为了别的问题──而来。对吧?」

「这个嘛,就算真的要报复我也会被干掉,所以我不会做的。虽然丢脸但请放心吧。」

昴挥舞空空如也的双手,朝忧虑的拉姆彰显自己毫无敌意。虽然不能完全接受,但拉姆吐气,朝罗兹瓦尔行礼。

「还请不要勉强。──毛,不准失礼。」

「你应该要担心这个自暴自弃的家伙会不会做出什么来。」

和走向门口的拉姆对话后,昴耸肩,拉姆则是从鼻子喷气。就这样,房门关上后,房间里头只剩下昴和罗兹瓦尔。

就跟几个小时前心灵被摧残到体无完肤的时候一样。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跟你打照面。而且快成这样……是有什么心境的变化吗?」

「心境变化当然是有啦。丢人现眼,被人说教,互殴确认友情……不对,要说互殴是太过单方面了,说是确认作业比较妥当。」

想起刚刚被奥托痛打一顿惨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苦笑。

不过却是很棒的惨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昴在任何战斗都一直输个不停,却还是第一次输得这么爽快。

「是神清气爽的表情呢。……昨晚才自觉到对你逼得不够凶,然后就验证了这个想法是对的。你恢复得这么快,让我对你的厚颜无耻感到佩服。」

「厚颜无耻方面我可是输给你了。你的脸皮才叫厚咧。……欸,借用其他人的力量不赖哟。尤其是死党的话,就更棒了。」

听了昴的应答,罗兹瓦尔慢慢摇头。眼中透露失望,表情沮丧,态度明确表达出怜悯的他叹气。

「天真。不成熟,而且年轻。……这世界的苦难终究只能靠自己解决。竟然依赖朋友,那是只会弱化你的愚蠢策略。」

「靠人,靠缘分,靠心情……这样不行吗?」

「不行~喔。」

「这样啊。──那就只能一较高下了。」

这句话,让罗兹瓦尔的表情变了。昴往前踏出一步,朝房间中央走去。靠近床,缩短与罗兹瓦尔的距离,然后再次指著他。

「就我说的,来赌吧。赌注是愿望,一次定胜负。」

「……只是听听而已。你就说吧。」

罗兹瓦尔没有直接驳斥提案,催促昴继续说。跨越了第一个关口,昴吐气,指著天花板检视先决条件。

「我跟你的愿望平行无交集。这点在昨天也确认过了。我想拯救所有人,而你不允许我这样。──没错吧?」

「嗯,没错。你也不原谅我的做法,可是又没法疏远我。」

「……你说对了。少了你,爱蜜莉雅之后就没法应付其他候补人选。虽然很气,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就算我跟你再怎么合不来,不管你在阴谋企划什么,这状况都不会变。」

「所以?既然都知道了,你还想干嘛?抱著天真愿望的你是无法破除现状的。除了妥协和磨练,没有其他路可走。」

「只有我的话,会是这样吧。」

罗兹瓦尔说,昴则老实认同自己内心的软弱。即使不肯放弃紧抓著「死亡回归」,总有一天精神也会耗损殆尽,变得像罗兹瓦尔说的那样。

假如昴只身一人不肯依靠谁,抱著膝盖一直蹲著的话。

──但是,现在不是这样。因为不是这样,所以能抬起头。

「罗兹瓦尔,我们在这里,在这个轮回,来个你跟我的最终胜负。──在这一轮,我一定会解救『圣域』和宅邸。无论是你的想法,或其他什么东西,我会整个破坏殆尽。」

「你是指要从这个死棋局面逃出生天?你要放弃你唯一有用的权能?」

「……能够重来和救赎是两回事。我已经深刻体认到这点。我跟你都太傲慢了。我的能力并没有想像中的方便。」

在第二「试炼」看到无数个做错选择后的死后世界。若每次昴累积「死亡」都会增加悲叹,那可不是救赎。

将之作为救赎,盘据在昴和罗兹瓦尔心中的病,正是「诅咒」。

「所以就拿这次的人生作为最后机会,挑战『圣域』……不,是挑战我的悲愿吗?」

「没错,正是如此。我已经厌倦跟你互探底细了。就把这次当成最后吧。」

「要怎么保证你会遵守这番话?」

对于昴的说法,罗兹瓦尔理所当然似地要确认这点。

「只要有你的权能,说过的话都可以当作不算数,对你不利就能自由反悔。跟这样的人做约定哪有效力可言……」

「──罗兹瓦尔。」

罗兹瓦尔担心约定被作废,而昴平静地呼唤他的名字。

话被打断的他对昴看向自己的视线感到惊讶。而昴语调不变,继续说下去。

「你认为我会那样吗?」

「────」

「假如你这么认为,那对话就不成立,对话就在这边结束吧。」

昴把话说死。不悦的他语气强硬得对方或许会轻易结束话题。

对此罗兹瓦尔闭上眼睛,然后微微举起双手。

「……提议以这次做最后,是想要求我做什么呢?」

「──我的话很简单。假如我用我的做法解决了事态,就会产生不符你期望的结果吧?这样一来,因为事态不如己意的你会失去活下去的力气和干劲吧……不过,不准这样。」

「不准这样?你的意思是不准我没有干劲?但这不得不说困难之至。毕竟这是心情问题。当然,做表面功夫的话还可以……」

「用不著,罗兹瓦尔。我并不想一直跟你互相仇视。」

「……嗯?」

对昴提出的条件表述不满的罗兹瓦尔一脸狐疑。他的表情在说他无法理解,于是昴用手指搓自己的鼻子,说:

「我知道我赢了,事情就会朝你不期望的发展进行。可是就算是在那样的未来,我还是会继续在爱蜜莉雅身旁努力让她坐上王位。届时一定也会继续仰赖这份我独有的能力。所以说,过程姑且不论,最后结局是不会偏离你的目的的。」

「────」

「罗兹瓦尔,我的要求很简单。如果我解救了『圣域』和宅邸……你就要丢下书跟我一起走,让爱蜜莉雅当上国王。为此,我需要你的力量。」

「愚蠢。」

昴伸出手,这么说。罗兹瓦尔却只简短扔出这两个字。

比起轻蔑,更接近拒绝和困惑。

「这个提案太夸张了。你不但要用你的做法过关,还原谅想法不相容的我?自己说很奇怪,不过我的行为可是万分狠毒。被牺牲掉的许多人都很恨我、诅咒我吧。在这之中名列第一的人不就是──你吗。」

「假如要讲原不原谅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对我和爱蜜莉雅做的,是不能原谅的事。──可是,那是我心情上的问题。」

不可能不恨他。昴所蒙受的诸多苦难,都是罗兹瓦尔所企划的阴谋、准备周到的毒牙。昴的身心被毒害,甚至连性命都被夺走,品味到无数次绝望。但是──

「──还没发生什么致命的事。只要我解决的话,是吧。」

「就算是以未遂告终,坏事依旧是坏事。过往的事一笔勾销,没那么方便的好事吧?」

「我最喜欢『方便的好事』了。爱蜜莉雅拼命地当上女王,我在旁边祝福她,而你也是这个圈子里头的其中一人。我先说,这是强制的。」

「────」

昴闭上一只眼睛,眨眼。罗兹瓦尔反倒说不出话。

接著,罗兹瓦尔继续沉默,但不久就用手遮著自己的脸,说:

「不放弃任何人,达成自己的愿望?不仅如此,连跟你想法不相容的我都视为必要,算在未来的基石在内。你知道吗,昴?」

「知道什么?」

「你这答案有多么『强欲(贪婪)』。」

罗兹瓦尔的话让昴的表情产生变化。不是惊讶,而是忆起往事而笑。

在离开梦之城堡之前,也曾被艾姬多娜讲过同样的话。

被魔女和魔人评价为「强欲」。──正如所望,昴心想。

「你说过喔,罗兹瓦尔。」

加深笑容,以凶恶的样貌回应。

「被逼到绝境的我,会成为最强王牌。──虽然跟你期望的方式不同,但你的敌人成了最强王牌。还有什么不满的吗?」

「……要是最强王牌不管用呢?」

「我已经没有牌了。到时就是你赢了。我就俯首认命,对你唯命是从。」

罗兹瓦尔胜利的话,就是他的计策开花结果之时。说完这些条件后,这次换罗兹瓦尔陷入漫长思考。

昴静静地等他做出答案。然后──

「不管你怎样挣扎,也无法改变现在的事态。爱蜜莉雅大人无法振作,结界解不开。『圣域』将会被大雪覆盖,宅邸会血流成河。」

「是呢。──所以才有让我哭丧著脸挣扎的价值。」

昴竖起中指严厉回嘴。对此罗兹瓦尔叹气,竖起食指说:

「就像你为了满足胜利条件而奔走,我也还是会为了实现『睿智之书』的内容而继续努力。这一点,可别怪我喔?」

「我可以视为你答应这场赌局了吗?」

「就像你说的,为了下一个我预先做准备也不赖。……按照内容做出结果后会变成怎样,我也不是没有兴趣~的。」

世界已经偏离书中记述,即便如此,罗兹瓦尔还是宣告要照著书的内容走。

在那之前,昴必须破坏他的企图并拯救所有人。

「既然决定了那就要珍惜时间。让我们开始行动吧。」

「昴。」

昴背对床准备离开房间时,罗兹瓦尔叫住他。转头看过去,罗兹瓦尔微微看向他处。

「『圣域』的大雪和宅邸遇袭,都在三天后。──希望你尽情奋战,然后惨败。」

「随你说去。」

听完罗兹瓦尔的无聊讽刺,昴咂嘴回应。说完昴突然又捏捏自己的脸颊肉,说:

「罗兹瓦尔,你状况不好,再化妆回小丑吧。」

「呼嗯。这么说来……素颜和你见面,这是第一次呢。」

「在这个世界是啦。」

在以前走过的世界里曾和他一起洗过澡。回想起什么都还不知道的那个时候,昴苦笑。

「这是我跟你的胜负。同为被命运玩弄的小丑同志──让我们堂堂正正一较高下吧。」

说完,昴就离开了房间。

赌上互不相让的愿望,条件成立。──然后,开始。

解放「圣域」和解救宅邸,菜月•昴的最后挑战开始了。

2

「──毛,你跟朋友策划的阴谋诡计怎么样了?」

做了豪赌的昴走出建筑物时身后有人出声。

从称呼和毒辣的内容就知道对方是谁。回头一看,背靠在建筑物入口旁边的拉姆正抱著手肘不屑地瞪著自己。

「不要讲什么阴谋诡计啦。听起来很难听,大家会吓到耶。」

「两个奸诈男人凑在一起,不就是在策划什么吗?罗兹瓦尔大人似乎容许了,所以拉姆不会妨碍,但毛你好歹掂掂自己的斤两。」

「……对大姊你很过意不去,但这可不是对方放水就会赢的指导棋。」

昴耸肩答覆,拉姆不开心地眯起眼睛。

「讲很多遍了,不要叫拉姆大姊。拉姆几时成了毛的姊姊了。恶心。」

「说恶心也太超过了吧。……算了,就当作是我的坏习惯。容忍我这么叫吧。」

「乱来。为何拉姆必须容忍……」

意欲强烈订正的拉姆会停下嘴巴,一定是因为察觉到掠过昴眼中的寂寥感。──大姊,昴这样称呼她不是故意的,而是撒娇。

虽然这样撒娇很没有男子气概,但拉姆还是让昴这样叫。因为她允许如此。

「……拉姆对毛的癖好没有兴趣。」

最后,拉姆没有继续追究,把昴的话当作戏言。

「好了,回到最初的问题。──阴谋诡计怎么样了?」

「以你而言真是毫无艺术的探问法。你应该没听到我跟罗兹瓦尔的对话吧。」

「确实没听到。但是只是用看的话,拉姆有法子。」

「……千里眼啊。」

拉姆指指自己的眼睛,昴想起她的「千里眼」能力。可以与他人的意识同步,偷看对方所见的异能力──因此,拉姆才会知道两人的赌局。

「真没想到,看起来像个老实的女仆。这么没礼貌会被主人讨厌喔。」

「这可是由罕见的忠诚和荡漾的少女心所导致的可爱任性。还请饶恕。」

拉姆厚颜无耻地讲自己的好话,可是昴却面颊僵硬。很想就这样跟她继续进行无意义的对话,但还是刻意压抑这样的私欲。

「你那可爱的少女心和忠诚,能够认同现在的罗兹瓦尔吗?」

「────」

昴问,结果拉姆的扑克脸明显地增加了几分冷酷的意思。浅红视线变得更加锐利,昴果敢地踩踏出物理和精神方面的一步。

「你负责照料他的起居,应该看过他那本重要的黑书吧?」

「知道了又想干嘛?」

「你那答案,我可以判断是肯定啰?」

拉姆不给予明确回答的态度,使昴知道她知道「睿智之书」的存在。事实上,拉姆也没否定昴的话。

拉姆知道「睿智之书」,但有没有看过内容就不清楚了。

「罗兹瓦尔的行动被那本书的内容给左右。可是,不能让他跟著书走,否则『圣域』会死伤惨重。所以说大家……」

「以为讲这种话就能动摇拉姆的心?是的话就太肤浅了,毛。」

昴编织话语尝试说服,却被拉姆直接断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动摇。即便昴暗示了罗兹瓦尔所作所为的末路也一样。

「对拉姆而言,要放在最高处的重要事物只有一个。这点不会改变,绝对不会。所以说,用不著期待拉姆改变心意。」

「……绝对不会变是吗,最好是啦,拉姆。」

「说话小心点。──没有下次了。」

昴这番压抑的话,让拉姆以为自己的忠诚被瞧不起而尖起嗓子。不过昴所否定的并非拉姆对罗兹瓦尔的心意。

而是「最重要的事物只有一个」这一句。昴否定的是忘掉至亲的她所以为的「绝对」。

「毛。──你真的对那一位……真的期待爱蜜莉雅大人吗?」

因此,当拉姆面向门背对自己时却还继续对话,真的超乎昴的意料。

看不见表情下,拉姆这么问昴。昴立刻察觉这是报方才的仇──刚刚质疑拉姆的忠诚,现在自己被反过来质疑。

「是啊,我很

期待,我相信她。她也对我说希望我支持她。」

昴毫不畏惧地用真心话回答拉姆的问话。

挑战「试炼」的爱蜜莉雅,其姿态十分尊贵,却也让昴几度策划让她远离「试炼」。但那并非因为觉得她不可能办到或放弃她。

自己不曾怀疑过她真能办到或真能跨越吗,而是因为时间不允许,所以昴才擅自舍弃这个选项。

「……爱蜜莉雅大人无法跨越『试炼』,不是她的错。」

「拉姆?」

「她本人一直没能察觉到失败的理由。要是不知道的话就只会一直重复而已。」

不理会昴的反问,拉姆只丢下这些话就开了门。

在娇小身躯消失在建筑物内之前,昴终于开口。

「拉姆,现状已经和书的内容有落差了。──代表罗兹瓦尔是自由的。」

不觉得这话能作为她给予建言的回礼,但还是脱口而出。

现实已然偏离「睿智之书」的记述,这个世界正在走向新的未来。只是还不知道会走向悲剧性的全灭,抑或是连接到命运的开拓上头──

「────」

门静静关上,看不到拉姆后,昴叹气。结果拉姆的意见没变,也没法再跟她多说个人意见。

「不过,出乎意料的蛮多有帮助的发言。那家伙该不会也喜欢我吧……」

「──还在说那个啊。我觉得被她本人听到的话她会大发雷霆。」

「『被爱』的真实感特卖活动可是全天候进行。你也可以因为捷报而欢喜哟。」

跟昴耍嘴皮子、帽子上沾著叶片的奥托偷偷摸摸地从树荫里头现身。看他这副德性,被拉姆说是「阴谋诡计」也没法否认。

「你怕拉姆所以躲起来?她没外表那么冷漠,也不会咬你啦。」

「这个给她本人听到也会大发雷霆的啦!……依现状而言,协助边境伯的拉姆小姐算是敌人吧?一般来说都会警戒的。」

「拉姆是敌人?」

被他的眼神责备,昴著实大吃一惊。对此奥托一脸莫名其妙,而昴则是厌恶自己。

奥托的担忧是对的。在立场上,拉姆位在敌人那边。本来应该要这样想,却不曾动念过。直到方才都还擅自把她认为是非同伴的中立角色。

「唉……我明白菜月先生有多信赖拉姆小姐。因为她是留在宅邸的雷姆小姐的亲姊姊,所以对她也有一份情谊吧。」

「这些事先放在一边。我正在接受被自己的天真打击到的冲击。」

「那最好,有所自觉很重要。──所以,你跟关键的边境伯怎样了?」

结束完吐嘈应酬后,奥托切入正题。昴嘴角向上歪斜,竖起拇指说:

「报告没有问题,赌局成立。」

「那就好。唉,虽然我认为他会上这艘贼船,但要是在这边就失败,接下来的计画就全都要作废了。」

「真乐观耶……自暴自弃的罗兹瓦尔也有不上赌桌的机率吧?」

「几乎没有喔。──因为边境伯大概没输过。」

奥托耸肩,昴了然于心地说:「原来如此。」

确实如他推测,罗兹瓦尔看来很长于比拼。他既聪明又有胆量。事实上,昴所遇过的险境,至今为止的最惨路线中,有八成都是罗兹瓦尔构筑的棋谱。

「善于运筹帷幄的人不会退缩的。因为要是退缩,就等于是背叛自己,那会成为弱点,所以说好歹要做做样子……」

「哦哦,我觉得你万分可靠耶。……该不会,你要死了吧?」

「没要死啦!?还有请不要让我得意忘形。我每次一得意忘形马上就会吃到苦头。这是经验法则。」

「虽然我也没资格讲人,但还真是悲伤的经验法则啊……」

只有败北经验多的两人,即使状况往优势进展也不敢疏忽大意。

不管怎样,多亏了奥托献计,确实把罗兹瓦尔推上赌桌了。当然,那终究只是前提条件成立了而已──

「──至少避开了没有对手的独角戏状态。」

「总而言之,还只是第一局棋而已。而且也得准备下一个棋局。」

连暂时的成就感都没有,奥托立刻把心情调整到下一个阶段。对此昴双手抱胸,面露严肃。眉心的皱纹是苦恼的象徵。原因是──

「……嘉飞尔啊。」

跟奥托的对话所导出的其中一个答案──结论是,为了打破席卷「圣域」的事态,嘉飞尔的协助不可或缺。

至今昴和嘉飞尔几度反目成仇,还曾演变成互相杀害。忘不了他的尖牙利爪曾经撕裂喜欢的人们,当然也没忘记对他的愤怒。

「确实是很难搞的对手,但依现状来说,最好对付的是他。跟立场上绝不相容的边境伯不同,这点菜月先生也懂吧?」

由曾被杀害的奥托本人这么说,昴只能沉重点头。

要与嘉飞尔并肩作战,若无视昴的心情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事实上昴已经两度跟他一同行动了。

一次是对上「魔女」,第二次是和罗兹瓦尔对峙,虽说两边的结果都惨不忍睹。

「所以说,问题就只有我的情绪而已……」

「那还请当场忘记,断得一乾二净。」

「当场忘记、断得一乾二净……你讲得很简单耶。」

奥托说得很过份,但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傻眼。可是奥托却严厉地指著昴说:

「听好啰?菜月先生,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没空沉浸在感伤里。在这么做的期间,时间也一点一滴地流逝。这就跟商品逐渐失去新鲜度一样。在面对致命的巨大损害时,个人的感情要拋到后头。不要浪费时间!」

「知、知道了知道了。……真的从头到尾都被你救了。」

奥托用上整张脸说教,昴最后小声回嘴。

切割感情,按照优先顺序处理问题。如果只看这部分,奥托的要求跟罗兹瓦尔没什么差别。然而这个心情上的落差,是什么呢?

「是积极消极还是正向负向,还是说话的人很重要?」

「没闲功夫说无聊话了。菜月先生的任务可不只这样。」

「嗯啊,我知道。」

对付嘉飞尔的关键,在于魔女的建议:「嘉飞尔畏惧外头的世界」。

仰赖艾姬多娜叫人火大,可是现状的突破点又只有这个。假使不仰赖「死亡回归」,那只要能用的东西,管它是猫手还是恶质魔女的话都要用上。

「我就按照讲好的去做。爱蜜莉雅大人的话……」

「只有这件事不会请你帮忙。虽然正确说来连我自己也帮不上。」

自己面对担心的奥托究竟该点头还是摇头,昴也不知道。

失去资格的昴无法参与「试炼」,因此结界就只能靠爱蜜莉雅挑战坟墓来解除。要是至少能找到一点线索的话……

尽管知道线索在爱蜜莉雅的过去、让她害怕到哭的过去里──

「我还没接触过爱蜜莉雅的心伤。到头来我是在怕吧。」

不忍心看在「试炼」中受挫流泪的爱蜜莉雅,当然也就没有再多加确认。现在报应来了。婆婆妈妈的柔弱恋情的报应。

「因为没有直视伤疤的勇气,所以就摸她的头装作安慰的样子来带过。我到底要重复几遍才有成长啊。」

「──。真是的。连这种程度都没涉入,还谈什么喜欢迷恋的。装纯情还请适可而止啦。很好笑耶。」

「……你啊。」

在有点害臊的对话中,奥托快嘴带过,这使得昴嘴角下弯。对此奥托叹气,当场轻轻伸个懒腰。

「那么,做好触碰爱蜜莉雅大人的心伤的觉悟了吗?」

「只有问她『我可以接触吗?』的觉悟。因为跟嘉飞尔不一样,不用担心会死。」

「听了你的话,我有点烦恼要不要笑耶。」

挖嘉飞尔的心伤,要是一个弄不好惹怒他就会有生命危险。与之相比,询问爱蜜莉雅,除了害怕以外没有其他不安。

令人在意的,是拉姆说爱蜜莉雅本人一直没能察觉到失败的理由。

「所以一切都看我的爱蜜莉雅啰……是吗?」

「她还不是菜月先生的人。我先代替爱蜜莉雅大人说啰?」

「很吵耶你。」

用嘴皮子带过不安,昴朝奥托伸出握紧的拳头。看到的奥托抓抓头,然后也握起拳头触碰昴的拳头。

「总而言之,只能干了。等一切都解决了就来举杯庆祝吧。别失败啰。」

「嗯。也为了我光辉亮丽的未来,请务必要圆满顺利。」

「不要讲光辉亮丽的未来这种让人不安的话啦。」

「你什么意思啊!?」

互相拌嘴、拳头互推的两人背对彼此。

奥托有自己的任务,而昴也有自己的事要办。为了完成任务,昴一路奔向森林──急驰到被隐藏的地方。

3

──把辉石放进白色墙壁的凹处后,炫目的光芒笼罩整个视野。

「……虽然知道会这样,但还是吓一跳。」

用手臂遮住脸,等蓝光收敛的昴喃喃道。接著畏畏缩缩地放下手,看著光芒散去后的墙壁,等到了想见的光景而松了一口气。

「墙壁会开,代表虽然挑战权被夺,但还保留使徒身份吧。这也是艾姬多娜的阴谋吗,还是只是粗糙行事……假使只是粗糙行事的话,就赌上奥托的灵魂呗。」

昴边说边踏进以辉石当钥匙的隐藏房间──位在「圣域」森林深处的琉兹•梅耶尔复制实验室。

呈现在昴眼前的是巨大水晶和被封在里头的少女。跟以前一样的光景,证明了造访此地的昴身分没有变化。

强欲使徒的身分还在否,是昴想要确认的事之一。他想,来到这里就会知道了。而且,只要到这来──

「就能见到相关人士。不过这里有够臭的,就不能打扫一下吗?」

「──老身也持同样意见,但这是为了不让虫子和动物靠近所做的措施。若要抱怨,还请向任性的负责人说去。」

「唉呀~可以的话我不想再见到她,就饶了我吧。」

昴朝著出现在隐藏房间入口的人影苦笑。是有著一头浅红长发的少女──外观如此而内在老成的人物,琉兹。走过来的她站在昴身旁,观察有身高差距的黑眼珠。空气乾燥的气息,令圆溜溜的眼睛眯起。

「好啦,既然人在这里,还有刚刚的发言……毛似乎已经相当清楚老身的事了。」

「如你的推断,大致的事我都知道了。包括这里存在的目的。」

「原来如此。从你昨晚进入坟墓要带爱蜜莉雅大人出来时就在想该不会是如此……但既然具有使徒资格,那就是毋庸置疑的事了。」

对昴的回答感到吃惊的琉兹,很快就转为接受并点头。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疲累,眼神也流露出感慨深远的意思。

「罗兹宝盼望的人,想不到是毛宝……」

「啊,抱歉。那个桥段已经作废了。在读者不期望的编辑会议上。」

「──啊?」

「关于这个和刚刚的话,我想跟你确认一下。是很重要的事。」

沉重感慨被人用轻佻口气带过,琉兹不禁傻眼。但是昴却趁机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认真地与她四目相交。

「琉兹小姐了解罗兹瓦尔的想法到什么地步?」

「毛宝……?」

「告诉我,琉兹小姐。我不想把你也当作敌人。」

姿势依旧,只是昴低头向琉兹恳求。对此面露困惑的琉兹不久就垂下眉尾。

「假如有事想问,使用使徒的权限问出来就行了吧。可以对女生随心所欲的机会,对毛宝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来说是垂涎三尺吧。」

「虽然我年纪到了,但琉兹小姐的外观永远不会到那个年龄。而且……」

「而且?」

「我不想仰赖指挥权和复制人说话。我是来跟琉兹小姐你说话的。」

昴的话让琉兹屏息,长长的耳朵在震惊下微微颤抖。

假如真的以合理性为优先,那昴在这边应该活用使徒的特权。

但是那样一来,就是把琉兹当成「复制人」对待,昴觉得到最后会逐渐损及自身重要的事物。

──只要有生命,就有未来,有希望,有可能性。没错,罗兹瓦尔说过。

昴也觉得他说的没错。可是,也仅止于没错罢了。那不是正确的。其他地方一定还有正确的做法。

所以昴想用正确的做法和琉兹谈话。

「……老身知道的,就只有罗兹宝的书是从魔女大人那儿继承来的。」

这样的想法传达给对方了吧。琉兹眼神中的惊讶变淡,开始娓娓道来。

「管理这个『圣域』,应该也是遵从书中记述的一环。这一切全都是为了迎接盼望之人……这些老身是从前任之前的罗兹瓦尔那儿听来的。」

「就这样?」

「老身发誓就只有这样。还是说,要以使徒身分质问老身真伪?」

「……这就免了。我相信琉兹小姐你。」

正确来说是想要相信。

对昴的答案心满意足点头的琉兹,看著放在肩膀上的手。

「话说回来也太热情了。对老身做这种事,害得老身胸口噗通噗通跳。」

「虽然是很容易搏版面的画面,但也帮了我的忙。要是现状连琉兹小姐都残酷无情的话,那可就是以使徒命令把你沉入熔炉的时候了……」

「长得一脸童子样,却是会说出这么恐怖的话的孩子……」

昴的手离开肩膀后,琉兹叹气敲敲腰杆。这是她想要挥开沉闷气氛的体贴吧。昴搭上那抹体贴,脸泛微笑。

就这样,在开头确认完恐怖的事后,琉兹歪头问:

「是说,看刚刚的样子绝非平常事态。毛宝和罗兹宝大吵一架了?」

「与其说吵架,讲要分个胜负比较好听。我认为我赢的话就能做出对大家都好的结果,所以希望琉兹小姐也能帮我。」

「男孩子是马上就想耍帅的生物呢。……所以,在吵什么?」

「讲得白话点,就是争论解放『圣域』的方法啰。」

若是限定在跟琉兹他们有关的话题,那这就是造成昴和罗兹瓦尔对立的地方。想要解开结界这点是一样的,差别只在执行者罢了。

昴期待爱蜜莉雅解开结界,罗兹瓦尔则是期待昴。

「而且,琉兹小姐表面上赞成解放『圣域』,但我知道实际上你是反对派。也知道嘉飞尔跟你意见一样。」

至今没有机会直接确认的问题,现在终于可以切入。

以前曾听拉姆说过。解放「圣域」这件事并不是所有居民都赞成,当中就有不期望这件事发生的维持现状派居民。

而维持现状派的急先锋,也是最有力的人,就是琉兹和嘉飞尔。这是昴在之前的轮回中确定的。

──在轮回中,昴曾有一次提议过由自己解放「圣域」。

结果惹琉兹不高兴,唆使嘉飞尔用蛮力制服昴。这代表他们两人都不希望「圣域」被解放,就是如此。

「我懂你们的心情。我并不是想说什么『到外头去才是正确的』这种话。不希望环境产生变化的心情我也懂。只是……」

一旦开辟出通往外界的道路,就一定会产生变化。厌恶变化、想要维持舒适现状是一种本能。自己不想勉强他们。可是──

「但是,不幸一定会到来,所以不能置之不理。有必要强迫你们一次。」

「圣域」最近就会被灾厄侵袭。到那时,留在这块土地上就意味著「死亡」。为了避免全灭的命运发生,结界就必须解除。

这块土地必须被解放。但是,选项并没有因此告终。

「要选的话,等到那时再选吧。要到外头还是留下来,都看个人。只是门没法上锁。只有这点我绝不让步。」

「毛宝。」

「假如用蛮力行得通,我也只能使用这个不想用的方法。所以说,别让我用到这招。麻烦用对话来解决。」

不想仰赖使徒的强制力,因此期望用对话来解决。

「所以说,琉兹小姐……奇怪,干嘛?」

抬起充满决心的脸后,昴困惑皱眉。面前听他说话的琉兹反应跟预期的不同。怎么说呢,是万分为难的表情。

而她就著为难的表情,咳嗽清嗓道。

「咳嗯。抱歉露出奇怪的表情……说老身反对解放『圣域』,根据从何而来?」

「──不是在这边的某个地方。用不著打哈哈喔。」

「听到毛宝这番话怎能不认真回答。是在哪听到的谬言?」

「谬言咧……。不,那个,我是亲眼看到……」

见琉兹态度转为不高兴,昴的声音逐渐失去力道。接著昴吞口口水,眼神微微飘移,问:

「……该不会,琉兹小姐其实不反对解放『圣域』?」

「如果仅限于结界解不解

除的话,老身没阻止的打算。就如毛宝说的,开放后要到外头还是留下来,端看个人……老身是这么想的。」

「真的──!?没搞错吧!?」

遭到出乎意料的反击,昴震惊不已。他原先认定在这边说服可以克制嘉飞尔的琉兹的话,攻略关键人物嘉飞尔就会变得更容易。但这个计画的根基却被她的答案动摇了。──不,问题不单单是计画本身动摇而已。

「不然那个时候为什么……我还以为是为了不让我解放『圣域』所以才绑架我。这边对不上的话,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混乱到抱住头的昴拼命地想在矛盾的理论中厘出头绪。结果琉兹盯著他看,轻声吐气。

「什么跟什么呀。……不过,那份怀疑倒也不能全说是突兀。」

「琉兹小姐?你有什么头绪吗……」

「在那之前,老身有事想问毛宝。」

打断急躁的昴,琉兹眼神平静,真挚地发问。

她要问什么呢?昴眨眨眼,琉兹犹豫了一下子,才开口。

「……毛宝,觉得嘉宝怎样?」

出其不意的问题,但昴立刻就理解她不安的理由。

「哦,这个啊……是这样啊。」

她当然会这样问。昴嘴唇吐出的气化为叹息。

也没什么。琉兹就只是担心嘉飞尔。谈话到这边,任谁都知道昴跟嘉飞尔之间有争执。

这件事也影响到「圣域」被解放后的关系吧。对琉兹来说,那比自身的事还要来得重要。所以──

「老实说,没啥好印象。目前的话,我把他视为最切身的假想敌。」

就算蒙混过去也没有用,因此昴对琉兹据实以告。听了答案的琉兹低垂眼帘,细声说:「这样啊……」

不过昴朝著表情消沉的琉兹继续讲述自己的看法。

「可是呢,列为最切身的假想敌,指的是会最先发生冲突的人。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后,关系会变好还是变坏,都要等结束后才知道。」

「啊……」

「而为了做出判断,所以我想多了解那家伙。」

昴抓抓脸,抱著会被人当作现实主义者的心情阐述想法。不过这绝非选好听话来讲,而是昴的真心话。

自己对嘉飞尔,就像对罗兹瓦尔一样没有好印象。但是却也认同他没有像罗兹瓦尔一样坏到骨子底,得认定为敌人。

「……毛宝很擅长欺骗老人家呢。」

「琉兹小姐也是,顽固地想给我加上会降低街头调查好感度的属性呢。」

琉兹低声笑著,摇摇头。然后朝前走出一步,手贴面前的蓝色水晶──自己的本尊。

「老身的事,毛宝是听魔女大人讲的吧。像是老身是琉兹•梅耶尔的复制人……还有制造复制人的目的。」

「……长生不老的实验,还有琉兹小姐你们是成功案例。」

严格来说不是从艾姬多娜那边听到,而是在之前的轮回中听琉兹本人亲口说明的。艾姬多娜的坟墓所在地「圣域」,是她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而设的实验场。琉兹是成功案例,既是收纳灵魂的容器,也是被赋予职责的复制人。

而且,现场的琉兹在复制人之中还是拥有特殊职责的个体。

「最初成功造出的四个复制人之中,其中一个就是老身。这四个复制人轮流看管直到现在还在生出复制人的魔水晶,兼任著监督者的职责。」

「我听过最初四人。那琉兹小姐以外的另外三个人呢?」

「四人……吗。以不自然的方式诞生的老身们,不适合用『人』来计算吧。」

「我现在在这里,不想把活得很认真的萝莉老太婆琉兹小姐当人偶对待啦。还有麻烦不要打哈哈。另外三人……不对。」

话语到此中断,昴舔了一下乾掉的嘴唇。

一瞬间闪过的既视感,在记忆中散发热度,让昴挑选应当发问的词汇。

──在以前的轮回中,曾被琉兹本人拜托过。

职责是被人赋予的。而她们在此之外,追求著个性。那是兴趣,是嗜好,是名字。既然如此,这边该问的就是──

「我的名字是菜月•昴。……请问琉兹小姐你的名字是?」

「────」

对这问题,琉兹眯起眼睛,像是看到耀眼之物。

「老身名叫琉兹•阿尔玛。是最初的复制人……四人中的一人。」

「──阿尔玛。」

昴复述琉兹报上的个性──名字,闭上眼睛然后点头。

「我一开始遇到的琉兹小姐,自称琉兹•毕尔玛。这代表打从一开始琉兹小姐就没打算隐瞒。」

被问到名字的话就会回答。──因为要是隐瞒不说,无疑是否定获得的个性。

昴总算是知道了。监督「圣域」的四名琉兹,她们是轮流负起监督者的职务。由四个人来饰演同一个人。

「不过为什么要做那么麻烦的事?就不能设定成四胞胎吗?」

「老身们的身体并非血肉,而是在模拟欧德上披上玛那制成。玛那会因为活动而消耗,基本上无法持续活动一整天。」

「这样啊,就跟精灵一样!所以说会有无法实体化的时间,为了避免琉兹小姐的职责开天窗,所以才用轮班制来完成任务吗!」

点都对起来了。昴弹响手指,但是却也对这种生活方式感到怜悯。

「监督者」琉兹的任务由多人一同扮演,这不就是说一个职责绑住了她们四人的人生吗。而这──

「──这就是当事人能否接纳的问题。而且说出来很傲慢喔,毛宝。」

「……我知道。既然琉兹小姐能接受,那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

「可是?」

「若是不能接受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到时看是当成四胞胎……恐怕要更多。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十几人姊妹啦,不过就算要揍罗兹瓦尔,我也会要他准备你们的户籍。」

「圣域」里头有许多琉兹•梅耶尔的复制人。为数超过二十人的她们,如果有意追寻复制人以外的生存方式,那昴想帮助她们。

「毛宝……呼嗯,是个好孩子呢。」

户籍这个单字她应该是没听过吧,但昴的意思有传达出去。

含笑的琉兹,目光里头有著看幼童的慈爱。那毫无疑问是在这里度过漫长时光后所获得的个性,是琉兹•阿尔玛的光辉。

「……咳嗯。那,这下就明白了。既然明白了,那可以回到原本话题了吧?」

「害臊又有什么关系呢。话虽如此,毕竟是老身起的头。……负责监督者职务的最初四人,包含老身在内的四人想法是统一的。因为不这样的话,就无法饰演同一人。只不过,那也只到十年前。」

「十年前?」

「琉兹•席玛,最初的四人之一。她脱离了我们,只有她是例外。」

琉兹指名原本应肩负同样职责的同伴,向昴告知状况。

琉兹•席玛──是最初的四人之一,却舍弃了监督者的职务。昴对这名字有印象。第一个遇到的是毕尔玛,眼前的是阿尔玛,而另一个──

『老身会遵守约定,绝不外传。──赌上琉兹•席玛之名发誓。』

──问题所在的那一晚,造成自己被绑架监禁的对话中的最后一句话。

当时和嘉飞尔在一起的琉兹自称是「席玛」,而且嘉飞尔八成是按照席玛的指示监禁昴。

「琉兹•席玛……」

「是的。问题发生在约十年前。在那之后她就解除了监督者的职责,和其他复制人一同藏匿在森林里。因此,目前监督者的职务是由三人来饰演。」

「让那个席玛脱离职务的问题是什么?」

昴追问十年前发生的问题始末,但琉兹犹豫。不过也只犹豫一瞬间。是考量到沉默是不诚实的表现吧,琉兹叹气后开口。

「──她违背了与造物主魔女之间的誓约,因此被撇除在外。」

「那个誓约是……」

「琉兹•席玛违背誓约,进入了坟墓内。因为嘉宝打破告诫,跑进坟墓挑战『试炼』没回来,她闯进去带嘉宝……嘉飞尔回来。」

「────」

听了说明,昴脑中的散乱情报像电击一样连接在一起。

挑战「试炼」却失败,成为强欲使徒的嘉飞尔。带他回来却因此被解除监督者职务的琉兹•席玛。多人饰演监督者琉兹这个人。

而嘉飞尔会反对解放「圣域」,使出强硬手段──

「是那个席玛出的主意吗?就因为进入坟墓救嘉飞尔而被解除职务,所以才反对解放『圣域』?」

「这就不得而知了。老身和脱离职务的席玛未曾再见过面。不过,嘉宝他……跟拥有老身们没有的记忆的席玛碰面也不奇怪。」

「琉兹小姐们没有的记忆?」

「──就是嘉宝在坟墓的『试炼』中看到的过去。」

「啊。」低垂眼帘的琉兹回答,昴忍不住愕然失声,而且感觉嘉飞尔与席玛之间不鲜明的联系一口气变浓、变强烈。

因为救了嘉飞尔的席玛知道嘉飞尔的过去,还有他对这过去有什么想法,现在抱持著怎么样的想法。──就只有席玛知道。

「毛宝知道嘉宝的家人吗?」

「一点点。法兰黛莉卡是他同母异父的姊姊,所以姓氏不同。再来就只有兽人血统薄弱的法兰黛莉卡十年前到了『圣域』之外……」

讲到这边,时间点相符一事让昴瞪大双眼。假如十年前发生的事是深深刺进嘉飞尔心中的尖刺的话──

「该不会,嘉飞尔看到的过去是法兰黛莉卡离开时的事?」

「不,这不可能。法儿……法兰黛莉卡离开『圣域』是在嘉宝接受过『试炼』后的事。所以,那孩子看到的……」

琉兹订正昴的想法,却没把话说到最后。那是了然于心的人会有的犹豫。而在慢了几秒后,琉兹才开口。

「──那孩子看到的,恐怕是和母亲分离时候的事。」

昴有种自己的胸膛被挖开的错觉。

与母亲分离──那是在「试炼」中不能说跟昴无关的话。

「假如十年前那孩子看到足以留下心灵创伤的东西,那老身只想得到是那孩子和母亲的别离。他们的母亲留下嘉宝和法儿两人离开了这里。」

「和撇下自己的母亲分开……」

道出过去的可能性后,老实说,昴有点脱力。

说他怀著期待是有些语病。不过,若是有的话,应该是悲壮的过去吧。他是这么想像的。

假如琉兹的推测是正确的,与母亲的分离就是他心头上的刺的话。

「那家伙会拒绝解放『圣域』,不是因为外头的世界怎样,而是他对舍弃自己选择外头的母亲……怀有负面感情,是吗?」

「有可能是憎恨,再加上之后法儿也出去了。外头的世界抢走了母亲和姊姊,想要追上去又有结界阻挡,没法带著老身们到外头。家人也好,老身们也罢,两边都很重视的那孩子想必很痛苦。」

「现在也是吧。……欸,那家伙很恨自己的母亲吗?」

嘉飞尔的痛苦,是昴没法感同身受的苦。

昴的双亲不管怎样都不会拋下他,也不曾放弃他。

被这样的幸福所拯救,而那份幸福现在也困扰著昴。

「那孩子称自己是嘉飞尔•霆杰尔。那个姓氏是他母亲的姓氏。老身认为嘉宝是为了不忘记才这样做的。」

「为了不忘记……」

点头肯定昴的话,琉兹仰望水晶,然后眯起眼睛。她也有难忘的事。她重新加以审视,就和思索著嘉飞尔的事时同样。

「为了不忘记对过去的别离所产生的想法。──那是愤怒还是悲伤,知道的就只有那孩子跟席玛了吧。」

4

敲敲房门,等待数秒,但是没有回应。转动门把,门被轻易开启。房间的主人这么不小心,让昴皱眉。

「这可是安全问题。得跟她说门一定要锁好。」

边嘟囔边从门缝偷看里头。不是出自好奇心偷窥,而是确认里头的人是否毫无防备地在睡觉。

所幸里头的床上没有人影。安心的同时又有点伤脑筋。

「我听说在房间里才来的。跑哪去了……」

「……昴?」

「呜哇,奇怪?爱蜜莉雅酱你在喔?」

明明没看到人却听到声音,吓了昴一跳。结果床的后头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对方坐在床另外一边的地板上。

知道她就是自己在找的爱蜜莉雅,昴进入房间走向她。

「怎么了,爱蜜莉雅酱?为何坐在地上?会弄脏屁股喔?」

「那个,我睡相很差……对不起,是骗人的。其实我根本没睡。」

「我是不会问你为什么要撒这么奇怪的谎啦……这样啊。」

坐在地上抱著膝盖的爱蜜莉雅一脸尴尬。那端庄又楚楚可怜的容貌会带著些微阴郁,想必就如她自己说的,是因为睡眠不足导致疲劳吧。

一定也还有精神上的负担。整晚不睡坐著过夜的经验昴也曾有过。

「昨天晚上,跟我碰面之后有稍微睡一下吗?」

「……嗯。」

微弱的点头不是肯定,只是表示自己有在听对方讲话。

假如她昨晚失眠到早上,那代表她熬夜的情况不仅止于这次的轮回。整个人慢慢地搞垮,是身心俱疲的结果。

「……对不起喔。让你看到我这种丢脸的样子。」

「爱蜜莉雅?」

「昨天,我明明才拜托你好好看著我努力,怎么还让你看到我这么脆弱的一面。没事的,在晚上之前我会好好休息的。」

见昴担心,爱蜜莉雅戳戳脸颊鞭策自己。那表明决心的方法是多么可爱,让昴忍不住微笑。

「马上就要中午了,宣告要从现在睡到晚上的爱蜜莉雅酱真怠惰呢。」

「呜……这种说法总觉得很奇怪耶。讨厌,昴欺负人家。」

在昴的逗弄下爱蜜莉雅笑了,两人就这样度过些许柔和的时光。

爱蜜莉雅的决心和意志值得尊敬。昨晚她说的话不单单粉碎了昴的自大,对她而言也充满勇气,有著重要的意味。

希望昴支持自己,爱蜜莉雅这么说。为了做到这点,昴才会来这里。

「──爱蜜莉雅,你在『试炼』里看到了什么,可以跟我说吗?」

「──。」

斩断对和睦空气的依恋,昴切入主题。爱蜜莉雅语塞。蓝紫色双眼中,悲痛之色开始扩张。在被那股悲痛之色推开之前,昴抢先开口。

「我听琉兹小姐他们说『试炼』会让人看到过去,所以才知道的。而且看到的是对当事人最痛苦的过去……所以你痛苦的理由在这。」

装作是听说的,昴隐瞒自己曾挑战「试炼」的事。已经丧失资格的当下,讲出与艾姬多娜的邂逅只会徒增混乱。

而且现在他想要全心全意为爱蜜莉雅著想。

「你说希望我支持你,这让我很开心。所以说,我想帮你……不是自以为是的帮忙,而是真正有帮上你的忙。所以说,我想了解你的烦恼。」

「昴……」

「我不会讲什么『说出来比较轻松』这种安慰话。可是你说出来的话,我会陪你一起烦恼。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可不可靠,但能不能给我资格,让我和你跟同一个敌人战斗呢?」

代替爱蜜莉雅和降临在她身上的苦难战斗的资格已经不在了。

所以说,至少在爱蜜莉雅疲惫的时候,昴希望有让她依靠的资格。

「────」

爱蜜莉雅困扰,沉默不语。昴静静等待她回覆。

她的眼神在动摇,诉说著心中的剧烈纠葛。困惑与犹豫,罪恶感与自我厌恶,各式各样的苦恼在她心中翻腾肆虐。

但是,不一会儿,她用力闭上眼睛。

「昴……昴,你真的相信我……」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出口。怀疑真挚地倾诉的对象是否信赖自己这种事,高风亮节的她是不会允许的。

过去昴承受不住,施加在爱蜜莉雅身上的自以为是,她不会做出同样卑劣的行为。

「我……我看到的过去,大概,是我睡著之前的记忆。」

睁开闭上的眼皮,爱蜜莉雅开始诉说。

一直以来都自己抱著的记忆,避免昴触碰的过去伤口。

听到这告解,昴屏息,牵起爱蜜莉雅的手。然后──

「谢谢你肯跟我说。……可能会讲很久吧?坐著说吧。」

「嗯,好啊。」

爱蜜莉雅点头,昴让她坐在床上,然后自己坐在旁边。爱蜜莉雅拉平衣服皱折,像是在犹豫该从何说起,昴则是朝著她的侧脸说:

「那个,我并不想打岔,但是我想问,刚刚你说的『睡著之前』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一直在冰块里,这没跟昴说过呢。」

「冰块里……意思

是冰雕吗?」

出乎意料的话让昴眨眼,一瞬间,脑里闪过森林的实验室──封住琉兹•梅耶尔的水晶。严格来说那不是冰雕,但是感觉极为酷似。前提是假如昴的解释没错的话。

「我在森林里一直被冰冻著。在帕克找到我之前,我睡了很久很久……就一直睡在冰块里。」

迟了一下的告白,肯定昴的壮烈想像是事实。

「────」

爱蜜莉雅触碰脖子上的结晶石、帕克睡觉的地方后闭上眼睛。眼皮子底下所看到的,是清醒后精灵与自己相伴的回忆吧。

爱蜜莉雅相信帕克,珍爱的羁绊之始肯定就在里头。

羡慕的同时,「冰块」与「森林」这些关键字刺激昴的记忆。

「──对了,艾利欧尔大森林的永久冻土!这么说来,王选的时候有提到。」

忆起的,是爱蜜莉雅于王选表明信念时的场面。

在王城的大会厅被众多人包围的爱蜜莉雅有说过自己的事。自己生活的森林,还说自己长期居住在那。

──被称呼为活在结冻之森的「冰结魔女」一事也是。

「你一直在冰块里,在那个森林里……几时开始的?」

「……记忆很模糊,大概六、七岁时候的事。」

「六、七岁……妖精计算岁数的方式跟人类一样吗?」

昴扳著指头计算,爱蜜莉雅战战兢兢地点头。

从幼儿时期就被冰冻起来,不知过了多少年才清醒,这简直就跟时间跳跃一样。爱蜜莉雅就在像浦岛太郎的状态下被扔到了新世界吧。在那之后陪她一同生活的帕克会被当成家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在坟墓里头看到的,是被变成冰雕前的记忆啰……森林是在哪时结冻的?」

「好像是一百年前左右。」

「这样啊,一百年前……咦,一百年?」

想要整理时间顺序却得到流畅的答案,让昴目瞪口呆。对此爱蜜莉雅歪头问:「怎么了?」

「没、没事,我以为顶多十年,没想到少了一个零……因为你看嘛,爱蜜莉雅酱的外表跟我一样,所以冰冻的期间也……」

「我在冰块里头睡著的期间,身体也有在成长。所以说醒来的时候感觉跟别人的身体没什么两样,会在很多地方跌倒,失败的次数也很多。」

「哦,这样啊,原来如此。等一下,我整理一下……」

爱蜜莉雅睡著的时候是七岁,醒来是在一百年之后。也就是说,在那个时间点,爱蜜莉雅的真实年龄是一百零七岁。

「所以,爱蜜莉雅酱是几时被帕克叫醒的?」

「……大概是六、七年前左右吧。」

爱蜜莉雅的回答缺乏肯定,但是这个答案让昴的疑虑转为确信。

从冰块里被放出来时是一百零七岁,之后又过了七年,所以是一百一十四岁。

──爱蜜莉雅的真实年龄是一百一十四岁,外表年龄为十八岁。然后精神年龄是十四岁。

「真、真实年龄跟外表年龄、精神年龄……全都有落差。」

得要是继承了妖精血统的爱蜜莉雅才得以实现、本来是不可能发生的年龄三重落差。于此同时,也解决了昴心中对爱蜜莉雅言行举止的诸多疑问。

身为寿命超过百年的长寿种族,因此疏于世间情况,比外表还要孩子气的言行很抢眼,而且不时使用像是古文的词汇。

这一切都是因为爱蜜莉雅的大半人生都在冰中沉眠度过。

「十四岁的话,那就跟菲鲁特一样嘛……。可是,为什么?」

这样的少女为何非得扛起这么大的责任。

争夺王位,结冻的故乡森林,四百年的时光静止不动的「圣域」。降临在她身上的诸多苦难,不讲理到让人想问为什么。

「昴?」

「……对不起,明明说不会打岔的。」

昴朝著不安的爱蜜莉雅硬是挤出笑容。心头对于强加苦难于她的王选和罗兹瓦尔的不耐烦逐渐增强。然而,若不是这样的话,昴就不会遇到爱蜜莉雅。正因如此,所以才气恼。

「你看到的,是森林结冻前你过著的普通生活吗?」

「大概……是吧。应该,是在森林里,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时候……」

昴修正谈话的方向性,爱蜜莉雅手扶额头断断续续地回答。讶异她那像是在忍痛的样子,昴触碰她细瘦的肩膀。

「爱蜜莉雅?没事吧?假如说出来会难过……」

「我、我没事。只是,那个,记忆……不是很清晰。在『试炼』里,我看到了过去。明明有看到……却不清楚发生过什么事。」

「想不起见过的记忆?这种事……」

有可能吗?昴无从判断。

昴只曾挑战过去一次,而且那一次就跨越了「试炼」。因此对双亲的记忆都还很清晰,不清楚挑战失败的话记忆会被怎么处理。

让挑战者不断苦恼,坏心眼的人有可能为了这个目的而动手脚。

「慢慢去回想怎么样?例如……在森林一起生活的人有谁?」

「……森林里,有个小小的聚落。我就跟,妖精族的人一起生活。」

「爱蜜莉雅的家人呢?」

有没有双亲或是兄弟姊妹?抱著这种意图问,但昴立刻察觉自己失言。──爱蜜莉雅总是说帕克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她早就失去了真正的血亲,这应该是想都不用想就应当察觉到的事。

「不用担心。森林里,没有我的家人。虽然大家都对我很温柔,我也很喜欢大家……不过,家人就……」

昴后悔自己失言,但爱蜜莉雅坚强地微笑摇头。

「有一个人,就像我的妈妈。她十分温柔,是个美女,非常帅气……」

「妈妈。」

「眼神有点像昴。那个……唉呀?」

笑著找到昴跟记忆中的母亲的共同点,但爱蜜莉雅的笑容却突然一僵,还不断眨眼。

「咦,奇怪……妈妈……妈妈……?为什么,我会这样叫她……」

爱蜜莉雅觉得不可置信,手掩嘴巴。像要寻找找不到的答案,视线开始在室内泅游。

但是,消失的记忆碎片,根本不可能落在这暂居处的房内。

「爱蜜莉雅,冷静一点。慢慢来就好。不要著急。」

「────」

手绕过陷入混乱的爱蜜莉雅的头,一把将她抱进怀里。长长的银发在背后飘荡,吃惊的爱蜜莉雅额头贴著昴的胸膛。

让她听心跳声。就跟昨晚爱蜜莉雅对昴做的一样。

「……他们在森林结冻后,怎么样了?」

「──。跟我,一样,都在冰里……现在,也还被冰著。我,在森林生活,同时跟帕克,一起等大家醒来……」

「这样啊。……很了不起喔。」

在冰冻的森林里和帕克一同度过的日子──就和字面意思一样,真的只跟精灵独处,和那些等同家人的同伴们的冰雕一起。

那不是虚幻寂寞到叫人无法想像的光景吗?

「我等著,等大家,醒来……可是,那一天没有到来。所以说,所以……我就离开森林。参加了,王选。」

「──?为什么,森林的事会跟王选扯上关系?」

「罗兹瓦尔,跟我约好了。」

昴屏息。在这边听到跟罗兹瓦尔有约,叫人寒毛直竖。

罗兹瓦尔那个魔人,跟在森林里被孤独折磨的爱蜜莉雅订了什么约定?

「他带著徽章,要我拿著……确认龙珠发光后,就跟我说王选的事,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露格尼卡王国。」

那当然,从幼年期就一直在森林里生活的她,根本不会知道外头的世界。既然如此,罗兹瓦尔是怎样让爱蜜莉雅心甘情愿到森林外面的?

「罗兹瓦尔他,对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说。──『一旦你坐上王位,我就让这个森林的冰融化。』」

「────」

昴错以为视野被沸腾的血液给染红。

罗兹瓦尔利用纯真无邪的爱蜜莉雅的心愿,把她带到了森林外。爱蜜莉雅会具备参加王选的资格,八成也在「睿智之书」的记述中吧。

但他期待的不是爱蜜莉雅,而是出现在她身边的最强王牌──菜月•昴。他就只是为了把这张牌纳入手中罢了。

──老实说,兴起了问题解决后是否还要把他迎回阵营的念头。

「昴,你

会,瞧不起我吗?」

「……嗄?我瞧不起爱蜜莉雅?为什么?」

昴的胸口正燃烧著黝黑的怒意,而脸埋在他胸膛的爱蜜莉雅小声地问。

「其他的,候补人选……全都有著很棒的目标,还有觉悟,才参加王选。就只有我,理由出自于私人……」

「──这就是你说的很自私的理由啊。」

表明信念后就诀别,终于重逢后昴表达了自己的情感,对他的好意感到不知所措的爱蜜莉雅确实曾说过,自己想成为国王的理由很自私。

这是事实,不是放眼王国未来和国民全体的人会有的心愿。可是,那也不过就是契机罢了。──她的起点,并不比别人逊色。

「想要救家人和重要的人,这种动机并不坏,拯救的人是多是少,都无损救助一事的高尚。而且,不单单如此吧?」

不管一开始离开森林的契机为何,在那之后爱蜜莉雅的心境确实产生了变化。不然的话,是不可能在王选场地堂堂正正说出自己的愿望的。

希望大家公平地看待自己、对自己平等以待。爱蜜莉雅应该是在外头学到了这点,继而这么希望。

「……嗯。非常,谢谢你。」

头靠著昴的胸膛,爱蜜莉雅不住点头这么说。这种摩娑的触感,代表自己有稍微朝目标迈进,成为她内心的支柱吧。昴苦恼地这么想。

但他还是带著不会消失的怜惜,继续温柔地抚摸爱蜜莉雅的头。

「……爱蜜莉雅?」

就这么持续了多久呢?

没有对话,只是在感受彼此的期间,昴呼唤放松的爱蜜莉雅。她没有回话,取而代之的是微弱的鼻息。

正当劳心之时碰上些微的安稳,爱蜜莉雅就睡著了。这张睡脸不是在做恶梦,而是沉浸在可以解除疲劳的睡眠。昴放心吐气。

一想到晚上的「试炼」,就觉得应该要将她的过去问得更详细。

可是,昴刻意不那样做。一方面是担心被恶梦折磨而无法让身心休息的爱蜜莉雅,但不仅止于这样。

最大的理由在于其他──发生在爱蜜莉雅身上的明显异变。

「她过去的记忆,怎么想都有太多缺陷。」

爱蜜莉雅向昴坦白自己的出身以及参与王选的理由。那是需要相当的勇气才能做出的决定,但与「试炼」相关的记忆却欠缺精华。因为不想说出来──不只是这样,还因为记忆有所缺损。

恐怕「试炼」让爱蜜莉雅看到的过去,是故乡之森结冻之前的事,然而她却没将百年前的记忆带回来。

──她本人一直没能察觉到失败的理由。诚如拉姆所言。

正确来说是想不起造成失败理由的记忆,而这正是最要命的地方。

如果每次都这样,那爱蜜莉雅每晚都是在白纸状态下去挑战「试炼」。要比喻的话就像是没有「死亡回归」的记忆,只会轮回的昴。如此一来根本无法反省和改善,会一直失败也是在所难免。

假如这是艾姬多娜设下的陷阱的话,那真的是太恶质了──

「──可是她不是那种设立无法跨越的墙壁,然后嘲笑别人翻不过去的人。」

艾姬多娜的个性已经烂到没药救了,但她的恶劣有自成一格的坚持。那个魔女不会做出无法跨越的「试炼」。她以为自己是神吗,那个坏心眼魔女。

都死了却还留在梦中世界,事实上也可以跟神匹敌了啦。

「但是我不会向你祈祷。要的话也是向我的女神祈祷。」

只是对昴来说,两位女神如今光是顾好自己都来不及了。所以说,昴必须代替她们,驱使不怎么样的大脑,连同两人份一起努力。

「既然没有方法可以寻找爱蜜莉雅的记忆的话……」

让发出规律呼吸的爱蜜莉雅躺在床上,昴在心中摸索可行的办法。

过去发生了某件事而让爱蜜莉雅在「试炼」中心碎。──想起就在几个小时前,自己在想的某个人物也跟爱蜜莉雅一样。

嘉飞尔和爱蜜莉雅都在为过去烦恼。若要说状况有哪里不太一样,那就是连询问当事人好了解过去的方法都不管用──

「──等一下。」

想到这边,昴让自己的思考踩煞车。

为了得知嘉飞尔的过去,昴刻意去接触琉兹,结果以出人意料的形式失败,但方针本身还在持续中。而假如面临的先决条件一样的话,那难道不能对爱蜜莉雅采用同样的手段吗?

「既然爱蜜莉雅本人想不起来发生什么事……那就问知道的家伙。」

艾利欧尔大森林过去发生什么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首先是罗兹瓦尔,但要从敌对的他口中问出什么相当困难。拉姆也是,无法期待她知道得有多详细。总之就立场上,很难问他们。

但是有一个人──不,应该是一只。

总是腻在爱蜜莉雅身边,等同家人的存在。跟她一起生活很久的存在。

「──帕克。」

假如是爱蜜莉雅的契约精灵、标榜是唯一家人的帕克的话,若是让变成冰雕的爱蜜莉雅醒过来时就在现场的小猫,一定会知道当时的状况。

问题在于,现在没法跟那个精灵接触──在来「圣域」之前的前几天,帕克就不回应爱蜜莉雅的呼唤,也不现身。

帕克不在,使得爱蜜莉雅陷入极大不安。就算撇开这点,昴也有必要和帕克面对面交谈。

「快想想,快想想,快想想快想想快想想快想想啊我。快想想……」

手摀著脸的昴拼命寻找方法。他不回应爱蜜莉雅的呼唤,所以用普通的方法,也就是要精灵术师使唤他仍没有意义。既然如此,就用其他方法强行叫出帕克。──昴开始挖掘至今与帕克的所有回忆。

在王都和爱蜜莉雅初相见,在赃物库重逢然后一同战斗,在宅邸的轮回期间交流多次,然后王选开始后,被帕克夺去性命──

「──我被你杀了几次?」

只在嘴巴里低喃的,是经由帕克之手而促成「死亡回归」的事件。并不是燃起恨意,只是确认发生的事情和因果关系。

昴曾三度被生气的帕克夺去性命。而每一次都是──

「────」

想到那个可能性,昴倒抽一口气,俯视爱蜜莉雅的睡脸。

她熟睡到没有作梦的地步。假如昴对她的安眠有些许贡献,那再也没有比这更棒的事了。──本来应该是这样。

「对不起喔,爱蜜莉雅。」

朝著她的睡脸道歉,昴靠近爱蜜莉雅。接著双手握住她白皙的颈部。感受到皮肤的光滑触感,昴屏息。

心跳好吵,耳膜感受剧烈的血流,昴准备执行那个可能性。

假如昴的猜测是对的,那就应该会发生。于是,手指用力──

「──我根本不可能下手吧。」

接著用忍痛的声音挤出这句话。

是真的很痛,痛到要咬紧牙根忍耐。昴喘著气后退,双手手掌发出白雾。

两只手就像泡在滚水内一样痛,但实际情况却相反。这不是高温造成的痛苦,而是极低温所产生的剧痛。

而做出这种事的──

「就算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应该也知道我的目的吧……!」

『──嗯~~难说喔。爱恨交织到最后,你搞不好真的会加害莉雅喔?因为昴的爱情很沉重嘛。』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写给幼稚园老师的情书的回覆……」

『唉呀~……果然让你待在莉雅身边很危险。先收拾掉好了?』

「不要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讲出收拾这种话啦。不说这了……」

甩甩疼痛的双手,昴用含恨的眼光看著前方。视线尽头处是爱蜜莉雅的脖子──上头的绿色结晶石。

结晶石正散发微弱的光芒。──声音就是从那传到昴的耳朵。

虽然还是一样没有化做小猫现身。

「爱蜜莉雅酱很伤心喔。都怪家人兼宠物离家出走。」

『什么离家出走,我一直都在这里头。不过,嗯,你说的对。』

轻佻回应昴的讽刺,结晶石──帕克要是现身的话想必会是带著懒散的笑容,就以这种氛围,说:

『真亏你能把我叫出来。──我很高兴喔,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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